借着月光，可以辨认出那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他蓬头垢面，瘦骨嶙峋，两颗漆黑的眸子闪着幽光。

    他耸肩缩背，警惕地四处张望，确定甲板上只有唐庸一人后，才敢靠近。

    先时，他的脚步极缓，可那锅鱼汤的诱惑太大，在距离唐庸一二丈的时候，几乎是狂奔而来。

    “你先吃吧！”

    唐庸将先前盛好的鱼汤推到少年面前。

    少年饿极了，忍着烫，三两下便“咕嘟咕嘟”地将汤喝了个干净，然后贪婪地盯着锅里的鱼肉。

    唐庸挑出一大块鱼肉放进他碗里：“慢点吃，小心刺。”

    少年直接上手，不到片刻便将鱼肉吃了个精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见他垫了肚子，唐庸道：“你是偷偷溜上船的。”

    那少年的注意力却还放在那锅鲜鱼上，唐庸只得道：“先吃吧，吃完我们再说话。”

    就这样，一条十来斤的大链鱼有大半落入了少年腹中，实在吃不下了，他才作罢。

    唐庸又问：“这两天在厨房偷吃的是你吧？”

    少年双手抱着膝盖，蹲在唐庸身边，小声道：“嗯。”

    “你怎么会溜上船的，你的家人呢？”

    “都死了。”

    “都死了？”

    “嗯，饿死的。”

    前些年中原大地上远不止明巾军、盛家军等几支义军，他们为了扩充队伍，所到之处，大肆劫掠民财，百姓冻死饿死的，不知凡几。

    “你打算去哪里？”

    “不知道。”

    “不知道？”

    “我知道这是洪老爷的船，实在饿得不行才上来找吃的，没想到下不去了。”

    唐庸叹了口气道：“这样吧，这几日你住在我舱房里，吃的管够，到下一个城市，我送些盘缠，带你下船。”

    少年望着唐庸，眼睛晶亮晶亮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

    唐庸愣住，他低下头拨弄着炉子里的炭火：“就当是老天爷欠你的。”

    少年道：“既然是老天欠我的，为什么要你来还？”

    唐庸笑了：“老天欠的，什么时候不是人来还的？”

    少年低头不语，忽然道：“既然老天欠我的已经还了，我决定做一回好事！”

    唐庸疑惑道：“好事！”

    少年点头：“事关洪老爷一家和你身家性命的好事！”

    唐庸来了兴趣，笑道：“怎么说？”

    少年道：“我无意中听到，船上的水手都是水匪，他们接下这单生意，就是为了杀人越货，所以……到了下一个城市，不仅我要下船，你们也要下船。”

    唐庸微笑道：“这的确是个重要的消息。”

    少年很是意外：“你不害怕？”

    唐庸道：“怕只怕，这群水匪不会等到我们抵达下一个城市了。”

    话音刚落，水手的舱房忽然一齐点亮了灯火，整艘船也顿时热闹起来。

    “躲起来！”

    唐庸目光一凛，拎小鸡似将少年拎起，四处看了一眼后，纵身一跃。

    待少年反应过来时，发觉自己已落在舱顶上，吓得面无人色。

    “趴着，不要发出声音！”

    唐庸拉着少年在舱顶趴下，留意着甲板上的动静。

    水匪们一窝蜂地涌上甲板，直奔洪首富夫妇的舱房，正碰上受惊而起的胡管家和八名护院。

    “海老大，你们这是干什么？”

    白天还百依百顺的水手忽然间变得凶神恶煞，手里还操着家伙，胡管家生出一种极不祥的预感。

    不会还没遇到水匪，这群水手先要造反吧？

    海老大阴恻恻笑道：“胡管家不要害怕，兄弟们不过想跟洪老爷借几个钱花花，只要乖乖听话，还可以给你们留个全尸！”

    胡管家大惊失色道：“老爷是雇你们来保护他的，怎么能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

    其他几名护院死死握着刀，双目发红，喉节滚动，不用说都知道心里害怕极了。

    一旦打起来，他们这八名护院还不够那上百名水手塞牙缝的。

    海老大哈哈大笑道：“你不会以为我们哥儿几个真要护送你们上金陵吧？”

    话音刚落，众水手都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嘲讽！

    “哈哈哈哈，我们老大八臂金刚的名号难道你们没听过？”

    “要我们护送去金陵，我看地府比较近一点！”

    “别跟他们啰嗦，船行了一天一夜，他洪家再手眼通天也拿咱们没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