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放明,浩浩汤汤的扬子江上腾起一层薄雾,天地万物似乎都笼入这白色氤氲之中,江雾横亘在大江南北,宛如给这浩瀚的扬子江披上了一层巨幅白纱。一片虚无中,隐隐传来一阵苍凉渔歌:
“爷爷生在大河边吆!
拼完白日拼黄昏!
风里雨里去搏命哦!
苦难原是爹娘生!”
不多时,却听远处传来一阵粗豪笑声,另一个粗犷嗓音响起,仿佛如应答一般:
“风里来,雨里去,河里搏命爷不惧!
孤船漏,破被冷,没得婆娘惨得很吆!
哈哈哈哈”
......
江风徐来,清寒入骨,希言听到阵阵飘渺渔歌,悠悠醒转。背上依旧疼痛难忍,侧头一看,却见鲜于若薇正依偎在自己肩上沉沉睡着。只见她秀目紧闭,长长睫毛轻轻颤动,她脸色苍白,晨露濡湿了她额间长发,更显得这女子清丽绝俗。希言想起昨夜的事情,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意。没想到这个大家闺秀,疗起伤来虽不如郎中般得心应手,但好歹把那几颗该死的箭簇给挑了出来,想起她那大开大阖的手段,希言没来由打了个寒战。
就这一抖,身边佳人动了一动,醒了。
鲜于若薇甫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正靠在希言肩头,不禁惊叫一声,一把推开希言。希言毫无防备,应声倒地,背上伤痛牵扯,痛得差点嚎起来。
鲜于若薇这才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扶起希言,低声道:“对不住,我手重了……”
希言欲哭无泪,仰天道:“我到底做错了甚么?”
“呜......”
两人正拉扯间,却听一阵低沉长号声从江面传来,划破天际。希言皱眉听去,只听那号声如巨兽低号,颇有气势,虽未见船身,但希言知道江上必定有大船经过。他站起身来,极目远眺,却只能看见白茫茫一片,哪里能看见甚么船舶?
鲜于若薇以为是追兵又至,急忙拉住希言衣襟,低声道:“是他们追来了么?”
希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拍了拍她手臂,双目如电仍朝号声传来处张望。号声不绝于耳,似乎是在示意江上船舶避让。忽然,一根桅杆刺破重重江雾,接着一艘巨大船舰缓缓从茫茫白雾中显出身影。希言凝目朝主桅望去,影影绰绰中,只见一面大旗在主桅顶部随风招展,那旗帜黄底赤边,正中却是一个朱红大字:唐!
这是大唐官府的船!
希言大喜,对鲜于若薇道:“咱们有救了!”
鲜于若薇懵懵懂懂,却被希言拉住手臂朝江上大喊:“喂!大人!救命啊!”
希言扯起嗓子叫了半天,却见那大船丝毫不曾减速,又缓缓朝江雾中隐去。希言与鲜于若薇面面相觑,做声不得,想来是那大船离岸边的确太远,船上的人听不到他的呼喊声。
正不知高低间,却听远处击桨声由远及近,似乎有几艘小艇正向岸边驶来。希言心里燃起一丝希望,却听江雾里一人高喝道:“官家乃彭泽县水师,谁在岸边呼喝?”
希言连忙高喊道:“有劳大人过问!在下......姓布,是个过路客商,昨夜遭水匪打劫,幸得脱身,流落于此,望大人施予援手!”
对面听罢良久没有做声,希言正疑惑间,却听那人高喝道:“你就在原地等候,我们这便过来!”
只听桨声越来越近,三艘快艇驶出浓雾,每艘船上隐隐可以看到有三五人影。希言不知为何心里蓦地腾起一丝异样之感,却见鲜于若薇紧紧挽住自己手臂,喜道:“真的是官府的船呢!”
希言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却仔细观察起船上人影来,只见船上诸人佩刀装甲,的确是官府人的装束,希言心下稍定,心里暗笑道:大概是自己这两日历事太多,见谁都像坏人了。
小艇来势极快,不多时便已靠岸。为首一人满脸虬须,身形不甚高大,腰杆却挺得笔直,只见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希言二人,点点头道:“跟我上船吧,我们先带你们回彭泽。”
希言谢过这人,扶着鲜于若薇上了小艇,几艘小艇棹起桨动,离岸而去。
白雾横江,此时天明已久,浓雾却丝毫没有消散的意思,小艇宛如在一片虚无中行进,完全不知要行往何处。希言心里又暗暗打起了鼓,可此时已经上船,再无退路可言,只得默默观察,心里却多了一分防备。
不多时,一片黑影映入希言眼帘,希言抬头望去,只见一艘艨艟大船渐渐从浓雾中显出,那楼船高有六七丈,只露了个船头,却不知全长几许,个头上虽不如昨夜里那黑龙寨几艘海船,但高耸挺立旌旗猎猎,气势却也不凡。
“下绳梯!”只听小艇上领头那人喝道。旋即只听刷刷几声轻响,几道绳梯从大船船舷放下,希言掺着鲜于若薇,同一众官兵上了大船。
上得船来,希言抬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