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徐庶此言,庾献不由想起了当初青青子离别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诛杀邪僧容易,点悟愚民却难。”
庾献一时有些头疼。
道家和儒家各自派出精英来应对此次教劫,真正的目的确实不是杀掉笮融或者那两个胡僧,而是要研究出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
不然的话,每次出了问题,都得疲于奔命的应对。哪次疏忽大意,说不定就会像徐州一样,造成可怕的恶果。
庾献本来就不擅长说服别人,如今佛门已经在徐州形成了声势,这会儿更没办法说服千千万万的人。
他想了想,决定虚心纳谏一下,当即向徐庶和气的询问道,“元直,你怎么看?”
徐庶开口说道,“我儒门倒是有些教化世人的法子,只是我暂时还没拿定主意。”
庾献顿时翻了个白眼。
儒家那所谓的教化,这时候就别拿出来献丑了。
好在庾献有帝女魃这个大杀器镇场子,也没有太期待什么,于是冲徐庶装了个逼。
“无妨,等到浴佛节的时候,我就大开杀戒,当场收拾掉笮融。若是有人胆敢抵抗,就看我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徐庶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一闪而逝,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出了浮屠寺,徐庶提议去他友人家中落脚。
庾献无处可去,自然不会拒绝。
徐庶的这个友人叫做王澍,两人的关系虽然不深,但是同为读书人,暂时做客借住几天却也没什么。
庾献白日便在客房中清修,晚上无聊时偶尔去和徐庶聊上几句,
徐庶则每日拿着一本《孝经》看的津津有味。
庾献记得历史上徐庶便是个大孝子,只不过这种街头青年,平日能沉下心看这种东西,实在是让庾献觉得有些违和。
而且,以徐庶的聪明才智,一本《孝经》倒背如流也是寻常,不知道翻来覆去有什么好看的。
徐庶听了庾献这话却笑。
随后意味深长的感叹道,“那些愚民知道地狱很可怕,却不知道孝悌也很有力量啊。”
说着,居然还自信满满的在身前握了握拳。
看着这大侄儿如此蠢萌元气,庾献真是踏马无语了。
若是那些愚民懂得孝悌的道理,何至于还舍身饲佛?
算了,庾献也没指望徐大侄儿能发挥什么作用,这次对付佛门还是要靠帝女魃带飞。
庾献正等着浴佛节的日子,只是不曾想,没多久此间主人便来询问,说是徐州牧府的人想要来拜见当朝国师。
庾献这一路也就在綦毋君那里表露过身份,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当下不由对徐庶阴阳怪气道,“元直还真是结交了一群可靠的朋友啊。”
徐庶摇头道,“此事我也不知,且看来人怎么说。”
庾献闻言却起了念头,这浮屠寺就在下邳城外,笮融能明目张胆挪用三郡的赋税大兴土木,肯定是得到了陶谦的某种认可。
只是不知道陶谦在这件事情上介入多深,正好可以借机试探一番。
来人进入院中,目光一扫,就向庾献恭敬行礼,“徐州牧府文学掾阙宣拜见国师。”
庾献听到这个名字略有些吃惊,不由打量了那阙宣两眼。
阙宣长的高高瘦瘦,面相倒是清朗,颔下留着短须,脸上有笑。他有着文士的那种温和谦逊,姿态言语也让人觉得质朴诚恳。
庾献看着阙宣越发有兴趣了,一时间,竟没有心思追问陶谦的问题。
他想了想,开口否认道,“我听闻当朝国师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道士,岂是我这模样?文学掾认错了吧。”
阙宣却恭敬的说道,“国师乃有道高士,偶尔游戏人间也是有的,岂能以凡俗年岁计较。”
庾献听了欣慰,却也没有立刻承认。
阙宣这家伙可不简单啊,整个汉末三国时代,虽然到处都是诸侯割据,但是胆大包天的敢称天子的可没几个,就连挑起黄巾之乱的大贤良师张角,都只是给自己了个将军的名头。
然而就是眼前这个阙宣,竟然在徐州领数千人起兵,自号天子。
庾献不确定这货是不是脑子有包,但是敢这么玩的家伙,确实值得他刮目相看。
庾献想着,又觉得奇怪,这个搅动徐州局势的家伙,现在竟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文学从事?
这就离谱了啊。
庾献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你能在徐州牧府担任文学掾,想必学问也是精深的,不知所治何典?”
阙宣有些意外,“不想国师这样的道门高士,也关注我儒家的学问?”
庾献随口敷衍道,“略懂。”
阙宣从容答道,“仆自幼贫寒,只粗认得几个字,后来偶得古人经卷,这才有机会潜心修行《春秋》。十余年间,略有所得。陶州牧来到徐州后,劝课农桑,注重文教,以仆之不才,也待以殊遇。”
庾献和徐庶心中都浮现了两个词。
古文派,春秋经。
只是两人心中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