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闷热难当的海蓝城,坐落在郊外的纳瓦雷庄园宜人且凉爽。
环绕主宅的人造园林将酷暑与躁动隔绝,晚风吹拂,沁出沙沙声响,仍旧是一派清幽宁静的旧日光景——除了那些被雇来守卫庄园的佣兵。
海蓝城区治安状况的恶化,同样改变了住在郊外庄园的富人们的生活。
有的家族翻出了压箱底的兵器盔甲,着手武装仆人和伙计以自保;有的家族放弃了舒适的郊外庄园,选择搬回密不透风的城中老宅。
在一则关于某地某家族被强盗灭门的传言飘入海蓝之后,富人们变得更加不吝啬出钱雇人替自己使剑。
佣兵团的生意重新红火起来,信誉好、本领高强的佣兵供不应求。甚至码头帮派也进来掺和一脚,摇身一变成为半公开执业的暴力租赁团体。
而没有余钱雇佣打手保护自己的普通人,自然而然将怒火和怨气投向本该守护大众的督政府与维内塔陆军。
不止一位来自其他城市的代表在大议会痛斥督政府和陆军的无所作为,也不止一座维内塔自治城市开始扩编城市卫队。
不过这些都影响不到今日纳瓦雷庄园的晚宴——纳瓦雷夫人设下私宴,款待千里跋涉从帕拉图返回的商行合伙人。
晚宴的气氛刚开始时很和谐。
胖胖的利奥先生向来谈吐幽默,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被他讲得绘声绘色,引得纳瓦雷家族的三小姐奥莉维亚·纳瓦雷时而捂嘴惊叹、时而咯咯直笑。
就连纳瓦雷夫人也不知不觉被利奥先生的故事所吸引,频频点头。
餐桌上,只有凯瑟琳·纳瓦雷与纳瓦雷夫人的父亲丹·奥拉老先生不为所动。
前者作为许多故事的亲历者,面对其他人时,天然带有一种“我可比你们知道的都多”的自矜;
后者则是旁若无人地坐在餐桌主位上,专注地喝着每餐必有的羹汤,仿佛是一汪冰冻三尺的湖水,哪怕狂风呼啸也无法掀起波澜。
然而,随着谈话内容不可避免地涉及到那个不能在纳瓦雷庄园里提起的名字的主人,宴会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诡异。
终于,奥莉维亚·纳瓦雷按捺不住。
这名刚刚踏入社交场的少女前倾着天鹅似的长颈,全然不觉自己的挂坠已经掉进面前的汤盘里。
她不顾母亲的脸色,壮起胆子向利奥先生问出了那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为什么偏偏是狼?狼难道不是坏动物?明明有那么多好动物,狮子、老鹰、鲸鱼……为什么偏偏是狼?怎么会把……那个人叫作‘狼’呢?”
坐在少女对面的利奥先生放下餐具,擦干净嘴,正色回答:“要知道,奥莉维亚小姐,蒙塔涅阁下的‘尊称’并非来自朋友,而是来自敌人。
准确地说,是来自于赫德人。在赫德人眼中,狼既是贪婪、残忍的凶兽,却也是强大、坚韧的勐兽。赫德人既仇视狼,又敬畏狼,所以他们给蒙塔涅阁下上这样的尊称也就不难理解了,您说不是吗?”
餐桌另一边,纳瓦雷夫人和凯瑟琳同时皱起眉头。
然而奥莉维亚·纳瓦雷沉浸在猎奇心被满足的欣喜感中,完全没感受到从母亲和姐姐逸散出的不悦。
“原来如此!”少女高兴地拍了一下手,一转念,又好奇地问:“那……那个人喜欢赫德人给他起的这个……这个尊称吗?”
“蒙塔涅阁下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在意手下败将如何称呼自己?自然也就谈不上喜欢还是讨厌。”
利奥先生话锋一转,笑容可掬地说:“但是,通常来自敌人的敬畏比来自朋友的赞美更能说明一个人的成就。所以蒙塔涅阁下的部属们怀着敬意接受了‘血狼’的尊称,这个尊称也就从此流传开来。”
奥莉维亚恍然大悟,使劲点头。
利奥先生紧接着又强调:“不过,在正式场合,蒙塔涅阁下可是选择了飞翼雄狮作为自己的纹章、旗帜的图桉。这足以说明,蒙塔涅阁下始终是我们海蓝人,这点从未改变过——虽然身处千山万水之外,但永远不会忘记故土。”
少女听得眼眶有一点湿润,她突然撂下餐具,从座椅上弹了起来,立刻就要熘走:“外公!妈妈!我有点头晕!请允许我离席!不用再给我上菜啦!你们慢用!利奥叔叔再见!”
“你要做什么去?”坐在奥莉维亚旁边的凯瑟琳一把拽住妹妹的胳膊,面露嫌弃地拿起餐巾,给少女把沾上汤汁的吊坠擦干净:“冒冒失失的,一点也不像有教养的女士。”
“要你管?被禁足的人没资格说我!”少女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她奋力挣脱凯瑟琳的控制,冲着姐姐扮了个鬼脸:“你就继续禁足吧!”
说罢,少女拉了一下裙摆,敷衍地向大人们行了礼,一阵风似地飞出了大厅。
就像安娜从来不把凯瑟琳当成大人,凯瑟琳也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