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晶云刚刚才发现,血液也能作为能量载体传递能量,她倒在地上的时候无意间吃进了一口不知是谁的血,她才惊异地发觉其中暗暗流淌的能量流,尽管因为暴露在外已经流失不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蚂蚁肉也是肉,喝了这样的血生不生病不是生死存亡之际的沈晶云需要考虑的事情。
只要体内能够挤出的能量能凝聚成剑就足够了。疼痛感虽然已经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沈晶云还是坚持站了起来,她扶住剑把“沈青云”压倒在地上。
“我才是胜利者。”她说。沈晶云无力地笑笑,正要如释重负地躺倒,“沈青云”忽然说起了话。
她的嗓音饱满而响亮,不像是即将消失的样子:“混沌,我早说过,即便我已经被收容进你的身体,但主导权始终都在你身上。我为什么会出现,我们为什么会有融合之战,你不清楚,你的潜意识清楚。你赢了,但赢的不是我。”
沈晶云愣住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
因为我想要和纯善的灵魂决一胜负,混沌的原生灵魂作为主导者默认了你的出现……是这样,吗?
沈青云的面孔和幻境的花海逐渐消散,而四周的事物逐渐清晰了。
“混沌,你看清楚谁为你所杀了吗?”
我又杀人了?我又在意识模糊不清的时候杀人了?无法原谅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沈青云猛然回到现实,她眼球的薄膜不见了,她的瞎眼还是瞎眼,血剑骤然变成一缕水汽飘走了。
祁风还用那只完好的手紧紧握着沈晶云的,血不断从他的口中涌出,他神色颇为激动,似乎并不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担忧,沈晶云呆呆地跪着,任由眼泪混着血在自己脸上奔流。
祁风……施洱……
“晶云……晶云。”祁风从未如此亲昵地喊过沈晶云,“我想起来了,我们……我们见过,在天镜试炼,是不是?在镜湖。那个人影是你么?”
沈晶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她点点头。
祁风竟然笑起来,他激动地去吻沈晶云的手:“那就好,那太好了……是你就好,晶云……”他剧烈地颤抖着,艰难地挺身要去擦她脸上的眼泪,“没关系,没关系,晶云,别哭,是你杀了我……真好。”他眼中从未有过如此神采,他终于能感受到情绪了吗?
祁风没有情感系统,这是整个天赋者世界人皆知晓的事情,他也一直以能保持理智而自矜,然而情绪虽为天赋者们不耻,甚至觉得随着天赋的开发,情感的退化是好事,他们还因此总羡慕祁风,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只能感受到平静的悲哀。
不,连悲哀都不是,因为他感受不到悲哀的情绪。从前他被软禁在莫家的时候,他无数次暗自感叹没有情绪真好,因为他常常趁着莫家的人不注意跑去偷看其他人家的孩子如何生存,对于天才而言,莫家的防护形同虚设,他不出去没别的,不想见到莫家家主,也不想看见莫霏。在那个时间段不去上学的孩子无非是耍脾气、叛逆期、身体不好,祁风只看见了悲伤的一面,因此他并没觉得自己缺失了什么。
之后他自立门户,又开始为自己的冷情而苦恼。尽管很会耍嘴皮子,能把枯木说得开花,但无法感知对方的情绪也常常让他的谈话功亏一篑。这时候,祁风又会想,能够感知情绪多好啊。
但那对他而言都是无足轻重的小小经历,祁风也不屑于拿出来讲。其实他能拿出来讲的,比如告诉沈晶云的,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伤心的,但他那时候还是装作很伤心的样子,否则显得自己十分不近人情。
父亲死的时候,祁风也没有任何感触——不,或许是有的吧,不然他的天赋也不会觉醒,不过最清楚他心情的就是他自己,他心如止水,祁风觉得此时应当有点心情的表示,但他反复尝试后,却发现自己心中挤不出一点悲伤,他是如此平静,好像死的人和他没有关系,他只觉得心脏一阵阵抽痛。
因何而痛,他也不知道,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平静的痛苦。
做什么事都没有感觉,活着没有感觉,死了的话大概也不会有感觉,做事亏损他也不知道及时停手,毕竟他感受不到一点后悔和难过,只能通过过经验或者公式计算,靠这些纯理论的东西推导出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不知道什么是好,不知道什么是坏,不高兴也不难过,他脸上的一切表情都是伪装。没有感情,他其实也没有仇人,在和莫家决裂的那个晚上,他跑出去杀光了和自己有过节的人——只能是有过节的人,而不能是仇人,因为祁风不知道恨是什么心情,不过他看见过恨,莫霏对他的情绪就是恨。
当敌人的血溅到脸上、身上的时候,祁风心中也没有报仇雪恨的快感,如刚刚所说,他们和他也不是仇人,但他觉得应该有点感情反应吧,每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就会感到一阵痛苦,他明白,这是来自身体的痛苦而非因情感引起,但祁风还是把这种抽痛归咎为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