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里一个炎热的傍晚,整个皮拉佩尔小镇都沉浸在一片祥和安宁之中,人们都在为度过一个愉快轻松的周末做着准备。
各行各业的工作者们准备着周末的娱乐社交活动,学生们返回家中休息,政府的官员们准备参加周日的休闲舞会,一切都是那么悠闲而轻松。对维特人而言,这个傍晚一如既往的安静。
格兰特坐在阁楼上看着一些有关宗教的手稿,他打开了所有窗户,但为了阴凉一点,百叶窗仍然处于半掩的状态。
一只懒洋洋的金龟子在窗外飞来飞去,嗡嗡作响。“卖草莓啦!卖草莓啦!”水果小贩的叫卖声从街头悠悠地传过来,慢慢地扩散在街头巷尾,悠长而凄凉。
天色渐晚,也许是太过疲倦,格兰特看了一眼静谧的天空,那些最早出现的星辰闪着微光催人入眠,于是他便伏在桌上安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格兰特被一阵奇怪的声响吵醒。他来到窗边,透过木兰树密密麻麻的枝叶的空隙,看见人群拥塞了街道,他们背着行李、锅碗瓢盆和食物,有的抱着孩子,有的背负老人。人们一言不发地从街道这边走向那边,在沉默中只听到一阵阵脚步声。
发生什么事了?格兰特拿起最近的报纸翻看,头版报道全都是一条爆炸性的新闻:罗亚尔的战争大臣在视察边境地区时,被一群狂热分子刺杀!
但这次刺杀其实也没有引起多大的兴趣,公众们正瞩目其他问题。这年头,政治刺杀呀,恐怖主义呀,实在不是新鲜事。人们已经习惯于刺杀事件,认为刺杀不会产生极为严重的后果。
尽管格兰特对居民们如此强烈的反应感到奇怪,但世事难以预料,每个人都有必要为当下动荡的时局感到担忧。思来想去,他还是打算出门看看,最好是到镇子外面的沙滩上去,那里是远近闻名的度假胜地,邻近地方的人们年年都喜欢来游玩。
这里仍然是一片无忧无虑的气氛,度假的人有的躺在帐篷里,有的在海水里游泳;孩子们在放风筝,年轻人在咖啡馆前面的堤坝上跳舞。
沙滩上虽然人潮如织,但相当安静。唯有报童的大声喊叫才能击破这种宁静,他们喊着惊人的标题:“罗亚尔向我国挑衅”、“罗亚尔正在进行战争动员”,以兜售报纸。
格兰特看到那些买了报纸的人脸色变得阴沉,不过,不出几分钟就恢复了常态。再说,多年来大家早已熟悉了那些外交纷争,它们在特别严重的最后时刻总能得到顺利解决。为什么这回不是这样呢?
他在那里呆了半个小时,美丽的风景已使他忘却了担忧。直到报童们卖完报纸,噼噼啪啪踩着海水嬉游时,他才恋恋不舍地与沙滩告别。
格兰特想要继续自己的平静生活,恶劣的消息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危险。在六月的最后几天,形势到了最危急的时候,每个小时都传来一个自相矛盾的消息。先是报纸上登出了罗亚尔国王爱德华一世发出的最后通牒,接着人们又听到维特外交大臣支吾搪塞的答复。
谁都知道,战争的危险已经迫在眉睫。集市变得空无一人,只留下几条破布随风飘荡;学校宣布放假,把孩子们赶回家,然后锁上大门;教堂里的教士们不再敲钟;小镇唯一的港口里不再有货船进出;还有不少穿着褐色军装的士兵出现在小镇上,要知道他们平时绝对不会到这里来。
格兰特知道,他再也不能待在这个偏僻、闭塞的小地方了。他必须到更大的城市去,至少那里的消息更灵通一些,也离将来可能变成战争前线的边境远一些。
回到家里,格兰特把东西全部装进他的小箱子,然后打开床头的小盒子,拿出一只精致的镀金怀表,几封父亲和母亲留下的信,怀表上刻着家族的箴言:“能流血的就不流汗”。
他不知道战争是什么样子,但直觉告诉自己,战争绝不是像他从教科书里或者美术馆里看到的:一次具有浪漫色彩的短暂郊游,一场热烈的豪迈冒险,士兵们戴着橡树叶和彩色绸带,高唱着凯歌归来。
独自拉着行李走出皮拉佩尔,格兰特最后回头看了看这个美丽的海滨小镇。它静静地沐浴在傍晚温暖的阳光下,好像与平时没有两样,但格兰特一背过身去,立刻感觉到小镇在用空洞的眼睛凝视着他。
经过沙滩时,格兰特看到人们依然在洗海澡,旅馆依然爆满,提坝上依然有不少避暑的旅客在散步、欢笑、聊天,他们甚至嘲笑过往的拖家带口逃难的乡下人。
他还看到,一些人仍然在农田里劳作。农民总是最晚逃离的,因为他们不想抛下农作物和牲畜,更不愿意离开世代生活的家园,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承载了他们厚重而深沉的命运和梦想。
格兰特从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小镇上挣脱出来,踏上了外面空旷又略带一点忧伤的原野,这里气候温和,阳光充足。这里有绵延起伏的山脉,也有幽深的山谷和宽广的平原,四周环绕着郁郁葱葱的森林,波光粼粼的河流缓缓流经此地。
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