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钟知道这老友最是固执,话既说到这个地步,自己便不可能改变他的想法。
公孙钟叹了口气:“甘大侠,你想让我死个明白,我很是感激。”
“眼下,既然你也决定赴死,你是否也愿意死个明白呢?”
甘之平郑重地点了点头:“楼主真的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寄信之人为什么会想要杀你?当年辱我妻女的恶贼全部伏诛,他又为什么会知道此事?”
公孙钟道:“我接下来要讲的事情虽然十分离奇,但句句属实。”
说完,他将王灿、《剑语》以及妄言楼存在的意义大致向甘之平叙述了一遍。
“方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有资质成为一代明君的齐王殿下却并不得势。”
“我以为让如今的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比遵守祖师爷和剑仙当年的约定更为重要。”
“故而我将楼中代代相传的焱麟剑和灵石借予齐王,可惜我在内功方面的资质比较一般,始终掌握不了王灿留下来的诀窍,难以驱使焱麟剑。”
“好在霜虹武学与王灿一脉相承,我便建议齐王去剑吟山请霜虹派的高手相助。”
“因为违背祖师训诫,而且暴露焱麟剑的存在,《剑语》的纂官必要除掉我。”
“师弟这一脉掌握着玄天镜,知道当年的事情并不奇怪。即使你不动手,他们也会找别人来做这些事。”
“所以一开始我就说了,这事是我连累了你。”
甘之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原来竟是这样,楼主高义,你这是为天下万民着想,莫说什么连累不连累。杀了你这样的人,我更是无地自容,且让我随你而去吧。”
公孙钟点了点头,随后闭上了眼睛。
事已至此,他不会也没有必要再把妄言楼的传承告知两个徒弟,妄言楼和纂官们的联系就此彻底断绝。
在公孙钟看来,他的徒弟们若是能自己寻找意义总比被他人赋予意义来得强一些。
而往后的大事能不能成,就仰赖霜虹派的诸位高手了。
两百多年后……
“你把玄天镜藏哪了?”梁固问道。
张陵澔冷冷道:“杀了我,你也别想知道。”
梁固将眼前的男人上下打量一番,他的两鬓已有些发白,岁月不会饶过任何人,只有被禁锢在书里的人物才能永葆青春。
他的确很想知道玄天镜的下落,某些时候他气极之时也真想杀了张陵澔,但作为一个还有良心的人,他实在无法向这个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人出手。
“五百年了,多少风雨都过去了,没想到《剑语》竟葬送在我的这手上。是我有眼无珠,养大了你这个畜生!”张陵澔骂道。
梁固实在想不通,自己只是想掌握自己的命运,不愿再一辈子为了一个五百年前的约定搭进去一辈子,怎么就成了畜生?
向往自由也有错吗?
再说,《剑语》之中也有自己的心血,把这本奇书公开,把当年真相公开,又有什么错?
至于那剑仙,谁要管他能不能成仙?
但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和这老顽固说不通,否则师徒二人也不会闹到这一步。
张陵澔只会说秘密一旦泄露出去,倒霉的不止是王灿,他们这些纂官也会有灭顶之灾。
这天下容不下玄天镜的存在。
“好,我是畜生,畜生决定留你一命,让这破镜子或者传说中的剑仙给你养老送终吧。”梁固抬腿便走。
张陵澔道:“畜生,你回来!你踏出这个门,就不再是三十一世纂官了!”
梁固只是摆了摆手,并未回头:“谁稀罕?”
张陵澔声嘶力竭:“你踏出这个门,我一定会杀了你!”
这话是警告,也是挽留。
梁固还是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
“你把誊写的《剑语》和《六仙传》留下。”
这话是挽留,也是警告。
粱固知道《剑语》是师父的一切,他说得出做得到。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走出了门外:“这些精彩的故事,天下人有资格知道,那些舍生取义的传主们也配获得应有的名声。我是个读书人,也是个写书人,与其留在这里憋屈地过一生,我宁愿一死!”
梁固越走越远,张陵澔的叫骂声渐渐听不到了。
老人最终还是没有追出那个小屋。
梁固先找到了自己的好友大儒陈泷,二人早年间曾一起游学,梁固深知这家伙是个爱书胜过爱命之人。
粱固相信《剑语》在他的手中必能得到很好的传扬。
不出所料,进入陈府时,虽是深夜,但陈泷还是第一时间见了他。
面对他带来的《六仙传》更是手不释卷,啧啧称奇。
这时,梁固开始向对方介绍起了《剑语》,见陈泷听得如痴如醉,他刚准备把这本书取出,却忽然见到了陈泷的小女儿。
那小女孩五六岁的年纪,竖着羊角鞭,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不觉让人心生怜爱。
“爹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