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朴的凡星人民,总以为靠自己努力,历经风雪,便可得道成仙,骑云布雨。
狂热三十年后,满腔热血逐渐冷却,在一阵阵惊雷声中,终于领悟,原来修仙也是看根骨的。
根骨,家族为根,机遇为骨。
辗转反侧的夜里不知恨了多少遍祖宗与父母,不但为此疏远了为数不多的温情,还越发绝望的意识到这一切根本就无法改变。
至此,人已经死了大半,活着不过如同行尸走肉般,了无生气。
偏偏有些人诈尸般又做起梦来,把黏腻的目光投向了贵人,幻想着有朝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贵人,可以是爱人,可以是前辈,可以是任何比自己强大的人。
每每遇见大抵能称得上贵人的人,便像发春似的将一腔骨血献出去,用堪称疯狂的崇拜,将贪婪包裹在忠诚里连同命运一起投了出去。
即使看到无数血红着眼的同类成了白骨,也只会讥笑他人时运不济。
至此,人便已经死透了,成了漂浮的鬼魂,再也想不起自己姓甚名谁,开口必是某某大仙,某某大圣,如何如何。
而自己真正拥有的人生,似乎不值一提,这一生,似乎专门来为别人捧场一般,活着就图个热闹。
但鬼做久了,不免又怀念起自己风华正茂,青春年少,意义风发的时候。
那样的日子,怎么就不再有了呢?
失落的梦想,无法达到的希冀,毁了人们的骄傲,也毁了他们的人生。
所有人都被困在得道成仙的半道上,上不得,下不去,痛苦且压抑。
...
而从小就是人外人,山外山的藿香,出生名门,有着无数人艳羡不已的机遇,从数万同辈中脱颖而出,历经雷劫,飞升成仙。
她唯一的遗憾,就是青梅竹马的师兄渡劫失败了。
听说难以寻觅的停云峰有法力高深莫测的仙人,才带着濒临死亡的师兄前来一试,她向来运气好,没想到真让她找到了。
本以为师兄要得救了,结果陈玉宁摸完她的经脉,竟然告诉她:
“你不是人,你是机人了。”
“什么?玉宁仙子,你说什么,什么鸡,什么人?”
陈玉宁也非常惊讶,群星追求人类机械化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藿香对此不但一无所知,似乎还根本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有人违背当事人意愿,偷偷将人转化成机人?
但这太荒谬了,机人作为群星最高机密,不但技术保密,而且到现在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率,更别说在当事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精神抽离。
陈玉宁皱了眉。
藿香眼皮也跳了起来,她想起师尊总跟她念叨的变数。
她总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清冷至极的玉宁仙子,很可能就是师尊说的变数。
但是看着昏迷不醒的师兄,她又将这个念头抛诸脑后,不停恳求陈玉宁救救她师兄。
陈玉宁很为难,她不是医生,她没有行医执照,她救不了任何人。
她这辈子唯一一次救人,就是在危险废物处理中心,将满月的半颗脑袋捡了起来。
那时她也不确定能不能救活,但好在满月生命力强悍,靠着捡来的机械,渐渐融合成了一个人。
但这里,毫无科技痕迹,似乎还处在农耕时代,连块铁都难找,更别说能跟人体亲和的机械了。
陈玉宁下意识看向满月。
满月总是很沉默,他像个观众,整天守着《玉宁传》观看,时常分析她的心里活动,却很难跟里面的主角互动。
只有等陈玉宁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才能像突然穿越了一般,真正进入陈玉宁所在的世界,为她肝脑涂地。
“姐姐,我可以,没问题。”
满月轻轻点头,他无时无刻都在等陈玉宁召唤,等她的指令,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有真正活在她身边的感觉。
满月丝毫不怯,别说这人还没断气,就是断气了,他也能给他感染了。
满月早就发现了,这里的人做人的时候都没什么精神,感染成类人,精神就好多了。
这种事他做得多了,自然胸有成竹。
但陈玉宁微微摇头,即使在这个无人在意的凡星,她也会下意识的,不愿意让满月感染别人。
毕竟类人,在群星的生存环境,很差。
满月愣了一下。
他感到了耻辱,他感到了歧视。
那从小就伴随着他,无法正大光明说出口的身份。
类人非人。
他的种族,他的身份,就像他的爱一般,是可耻的,是需要隐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