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早晨总是兵荒马乱,出电梯刚好九点,夏星晓踩着点进了会议室。
扮演了两天二十四孝女儿,总算暂时安抚住汪静女士,得以清净个几天。
入座后,她按照往常的习惯打开保温杯,把记事本翻到崭新的一页,再从手腕上摘下皮筋,将脑后的长发收成马尾。
总监付卫东老生常谈,分析AC尼尔森上周的数据,《财经快行线》的收视份额提升了八个点,栏目组心知肚明,这里面固然有什比克论坛的因素,更有两次热搜的助力。
例行选题会结束之后,付卫东扫一眼会议室,表情严肃,“下面讨论一下栏目冠名的问题。”
“大家都知道,海昱科技撤了冠名,在整个频道乃至台里,都带来极坏的影响。”
他睨了温潇潇一眼,稍稍停顿了下,所有人静静看着,“各位下半年的绩效奖金能不能全额发,是个未知数。”
会议室里的三魂六魄这才归位,压不住的议论开始蔓延,这可是影响钱袋子的大事儿。
夏星晓拧开保温杯,视线垂着,静静地喝了口水。
电视台虽然是政府喉舌,但是早就进行了半体质化改革,各频道自负盈亏,冠名费就是一档节目办下去的资本。
《财经快行线》的冠名费用高达七位数,一般是在节目招商会上,企业竞标拍得。如今是九月,对于企业来说,前一年的费用已经消耗,新一年的预算还没审批,不早不晚的时间节点,上哪去找接盘侠?
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此起彼伏,徐行慢条斯理地打破了局面,“第三季度还能剩几百万宣传费的企业不多,我们可以通过公关公司侧面了解一下,然后锁定几家重点去谈一下。”
他的话很有分量,付卫东靠着椅背点头。
主持人就是节目组的名片,好多企业家更卖主持人的面子,徐行在财经圈行走多年,人脉也很广。
角落里不知是谁插话,“其实Muse是最合适的,他们的新车生产线刚刚落地,正是需要大规模宣传的时候,之前公关部的费用一直锁着没动,可以重点去谈一下。”
周遭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向夏星晓,那个热搜过后,提到Muse他们很难控制眼球的施力方向。
签字笔在指尖转着,夏星晓斜过脑袋,表情讳莫如深,“有什么问题吗?”
明晃晃的视线碰了壁,众人齐齐低眉抿嘴,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Muse交给我吧。”温潇潇的指尖敲着桌面。
她视线隔着长长的会议桌和她对视。
像挑衅。
那晚她死皮赖脸上了时砚池的车,在大门口和夏星晓对话之后,来自女人第六感的提醒,那两人之间有事儿。
她唇角的笑意浮了一下,“毕竟我跟时总……”
“挺熟的。”
所有人都听懂了她话里的暗示,相互交换着暧昧的眼神。
而夏星晓累了,在时砚池这件事上,她连基本的胜负欲都没了。
八风不动地带头鼓掌,她扬起唇角,“静候温姐的好消息。”
稀稀拉拉的掌声这才跟上。
出会议室的时候,一个记者嘴唇微动,“她胆子可真大,都傍上领导了,还敢明目张胆出去勾搭。”
“王台有家有业的,是不可能给她扶正的,总得找好下家。”
“时砚池不是才回国吗,这就搭上线了?”
“所以说人家有本事。”
短暂安静后,另一人口气八卦,“跟时砚池上热搜的不是夏星晓吗?”
“夏星晓要是那种人,凭她的才情和长相,还能有温潇潇什么事!”
大家掩嘴偷笑。
业务能力也好、职场规则也好,都不过是别人消遣的谈资罢了。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翻了页,转眼到了周三。
夏星晓晚上六点半下了节目。
门往两边移,欢声笑语从电梯里传出来,初宁宁拍拍她的胳膊,神情暧昧,“星晓姐,找你的吧?”
抬额,谢南州站在大厅里看着她。
人和人的缘分,从来就不是一场不出门就能避开的雨。
那晚所谓的表白之后,两人并没有交集。除了几条嘘寒问暖的短信,谢南州又恢复成了举止分寸、进退有度的谦谦君子。
君子到很俗套的程度。
不像那人,完全是强盗行径,脑子里不自觉地掠过时砚池追她的样子。
“钱够花吗,不够我转你。”
“在哪,原地别动,我去接你。”
“受什么委屈了,老公给你报仇。”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一定是过去哀悼分手不够充分,才会让回忆无孔不入地变成现在的余音。
窗外有风,徐徐地吹,感应门忙碌地开合。
谢南州彬彬有礼地对行注目礼的同事微笑,视线扫回她身上,“很忙吧,吃饭了吗?”
“还没有。”夏星晓有一瞬的不自在,“你怎么来了?”
谢南州笑了笑,向她伸手,“请你吃饭,赏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