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还真和那个钟峙较上劲了啊,还逼问那几个执事……噗,”乌河城西郊黛落山下,苏诩听金睛子讲到一半,忍不住笑出了声。一开始他还比较收敛,但过不了多久就笑得愈发肆无忌惮,最终演变成了嘎嘎怪笑。金睛子听得恼怒又莫名其妙,忍不住伸手打了他一下。好不容易等到疫情形势缓和,终于又能和苏诩见面,苏诩一点表示想念的意思都没有,反倒还这么笑她。
此时是永兆城疫情爆发的同年八月,永兆城的疫情已经平息,长生总体形势也很平缓。金睛子得了空便溜出来,说要趁秋高气爽去爬爬黛落山,并叫苏诩陪她一起去。
过去几年她忙于疫情相关事务,没有时间也不敢离开永兆城,因此不仅没有和苏诩见面,连通信都不多。如今一见形势稳定,就迫不及待地跑来见苏诩了。可苏诩似乎……也并不很想念她?
可苏诩真的不喜欢她吗?偶尔出现的几处与之相反的表现又让金睛子没办法彻底死心。就比如说现在,苏诩腰际那晃晃悠悠的吊坠是什么?不正是金睛子以前送给他的那方玉章吗?如果他真的对她一点动心都没有,那他怎么会把她刻的印章刻意串上绳结,佩在身上?
苏诩还在笑。金睛子又打了他一下,恼怒道:“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如果大家都这样嘲笑一个恪尽职守的城主,世上的正义会慢慢泯灭的!”
苏诩举起双手摆了摆,面上却笑意不减:“不不不,我不嘲笑你的正义。我是说……哈哈哈,你的做法也太幼稚了。逼问那几个执事非要他们供出上线,哈哈哈哈哈,你们执事是不是都觉得你像个神经病啊……”
还真被苏诩说中了。金睛子神色一窘,不过没有承认,干咳了两声,大声道:“那你说,你说一个成熟的方案给我听听。要是不够成熟,就做好准备被我嘲笑吧。”
“我又不当城主。”苏诩哼了一声,“不过即便我不当城主我也知道,你这样逼问,是绝对问不出结果的。那个钟峙既然敢配合你去查,就一定是确保了自己不会被牵连到。很有可能的是,和他对接的那些下线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
“都对接了,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
“隐瞒身份和别人传递信息的方法多了去了。”苏诩边说着,便快步在上山台阶上登了几步,超到了金睛子前面,声音中则是满满的得意,“城主你不会想不到吧?方法其实很多。比如通过好几个中间人单线对接,用密语或者其他特殊方法传递信息。然后只要把一个中间人调走,整条对接线就会断裂,链条两头的人都不会知道对方是谁。现在毕竟不是政坛一片混乱的成化时期了,那些搞贪污腐败的,肯定有什么复杂的地下接头体系。你想就靠一个什么什么行动铲除他们,本来就不现实。那个秦无远没有告诉你这些吗?”
“你提秦无远干什么?”金睛子问。
“你以前不是抱怨过,说他老对你指手画脚吗?”苏诩状似漫不经心地又登上了两步台阶,“他难道没有跟你说过这些?”
金睛子还真就回想了一下:“杂七杂八的说了不少,你刚才说的那些,他倒是没说过。”
“他其实很关心你啊,你怎么就不接受他的求婚呢?”苏诩淡淡地道。因为走在苏诩身后,所以金睛子看不见他的表情,因而没有充分的证据判断,苏诩的这句话究竟是出于某些微妙的醋意,还是单纯的随口一问。她的心跳得快了些,她快步追上苏诩,亦装作不经意的模样道:“怎么?我的感情问题关你什么事?”
她期待着苏诩说因为他喜欢她,所以才会在乎有谁在追求她。可苏诩只是摇了摇头:“确实不关我什么事。行,我不问了。”
她在期待什么呢?金睛子苦笑。
两人沉默地在两旁布满云杉的小道上走了一会儿。八月的黛落山已经凉意袭人,山风夹带着草木的清香。金睛子深深将这冷香的气息摄入肺腑又缓缓吐出,胸腔中的浊气仿佛也随着呼出的气流而消散了不少,思绪也逐渐清晰起来。如若苏诩真的有一点喜欢她,那么他总有一天会把话说出口。她无需急于反复试探。与其猜测苏诩的心思,她倒不如花时间想想该怎么对付钟峙。确如苏诩所说,钟峙的行动可能比她预想的要隐秘得多,想要抓到钟峙的把柄,她必须换个方式。
她想到以前蹲点观察到的事。那个和钟峙有关系的厂家高管弯弯绕绕去一家殡葬店取了不知什么东西,然后通过中间人门房在漫卷书肆和钟峙交接。这应该就是苏诩所谓的,复杂的地下接头体系吧。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苏诩。苏诩饶有兴致地听着,听完后好奇地道:“诶,你到底是怎么发现这些的?”
就算《灵台洞明谱》的事情能说,金睛子也不愿意让苏诩知道自己堂堂城主,那段时间竟然像走火入魔一般频繁到别人家周围蹲点的事情,于是干脆扯出当时用的借口道:“当时想考虑在永兆城买房啦,就经常在城里到处转来转去看房子,凑巧就碰上了。”
好在苏诩也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