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林中行军要讲究节奏,前后队一旦间隔过远,道路曲折很容易走散。告努小心翼翼用蛊虫掩盖自身踪迹,和那部队尾部保持着约莫一百多米的距离。
那伙人很快到了一处城寨,简陋防护线那头是一群年轻后生。他们面色警惕,城门略微让开一道口子。
告努没听清那伙人同部队说了什么,但随着一声枪响入耳。他说了什么也不重要了,那伙部队前赴后继杀入城寨。
守城的后生们先是惊愕,后是愤怒,紧接着所有情绪都淹没在血泊中。
告努躲在树后,紧紧捂住嘴唇。
她没见过多么宏伟的战争,眼前这一切……更像是单方面的屠杀。
枪口喷出火焰,钢铁在那群男女身上打出血洞。告努亲眼看着一颗大好头颅被子弹穿过,炸开骨沫。
告努深吸口气,酸水从胃袋里阵阵涌上来。
她第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那些人…明明就是平民百姓,为什么要杀他们?!”告努紧咬牙关,却又无比清楚,自己现在出去,和自取灭亡别无二致。
此时此刻,冷眼旁观竟然成了最佳选择。
一阵风吹来硝烟,她再度远望,那伙部队已清扫完所有村庄的原住民,吵着笑着往里面走。
“……呼——”告努克制着动手的冲动,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这伙人下手如此凶残,目的又如此明确。到底是为什么?
她布鞋踏过那片尸体,很难不沾染血污。
告努面色微白,尸横遍野显然又唤起了她那顿饭的记忆。走到城墙边缘,她躲在木桩后侧耳倾听。
惨叫声此起彼伏,大部分是妇人和婴孩。
战争年月是最不讲究同情的,力量上的弱者,很容易沦为强者的附庸。
等到那头哭嚎声减弱为哽咽,告努察觉到有脚步往自己这边走。
她掌心爬上一只漆黑蝎子,却听得那边一阵响动,是那伙士兵……
“这荒郊野岭的……哪有城里自在?”
“算了算了吧,不用咱正面打,你就知足吧。我听说这次……咱对上的也就是个情报部门,就算再厉害,能有多少人?真要成了,军功又高,保不得好几块大洋的!”
“知道知道,但在山林里走这么多天,也难免的不爽利——”
“就你事多!”
那头传来宽衣解带的声音,紧接着告努听见有人在解手。
她盘算着自己对付一两个士兵绰绰有余,主要是怕…被那种火药武器围攻……
告努偶然偏头扫过不远处村庄里被刺刀残杀的孩童,眼底神色一凛。
无论如何,她要救下这些人。
在西南故乡的时候,告里婆婆曾经跟她说过。
蛊术各种各样,但归根结底,都是在驱使一种成虫。
自然界毒蛇猛兽,除了毒素便是爪牙。
既然用强攻解决不了,那就用毒。
水里下毒?
告努脑中闪现念头,又很快被自己否决,“等那些人挨个喝了水,这些妇女婴孩也基本没活路了……更何况,怎么保证她们不喝那有毒的水呢。”
告努放开毒虫,扩大自己能感知到的范围。士兵们在村庄内部肆意烧杀抢掠,她越看心思越是紧绷。
“一百多号人,就算我能逐个刺杀,危险性也太大了。”
这伙部队不介意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行凶,可她不能。告努不确定这伙队伍中存不存在认识自己手段来处的江湖人士。
她出门在外万一惹了麻烦,乡里是有可能被牵连的。
但很多事,当下不行,未必代表以后不行。
告努抬头望向西沉的太阳:“等天黑吧……”
夜间行军,点燃火把无异于引颈就戮,可如果不照明,疲惫和视野受限,会让军队实力极大下滑。
告努自然没有领兵作战的经验,她只是在赌这伙人不会立刻出发。
很幸运,她赌对了。
部队在村庄百姓身上发泄完长期行军积累的压抑后,毫无芥蒂地霸占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月亮升起,被光辉笼罩的地方满目疮痍。
黑暗中,告努听见隐约的抽泣声,但力道已经比白天少太多了。
拼命反抗的村民早已人头落地,余下这些,也不过是遗孤罢了。
把守门扉的三个哨兵,他们手中拿着火把,颇没有仪态地靠在阵列边缘地带,有一茬没一茬搭着闲话。
告努伸出纤白手掌,几只蝎子飞速掠过夜色,悄然从他们后衣领爬到脖颈,倒钩高悬,又狠狠刺下。
几位士兵甚至还没来及发出痛呼,就被那麻醉的毒刺倒在地。
告努迈步走上高地,看着他们如蛆虫般在地上蠕动,眼含厌恶,
“……草菅人命的畜生。”
几只毒蛇从她袖口飞出,顷刻缠绕在他们脖颈,骨节错位,一击毙命。
告努往营地篝火中心看去。一位大汉被五花大绑在半人高的木桩子上,面前围着几位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