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男子的话语,慧心与老妇母女俩皆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他。
男子怀中本闭眼休息的男童亦已转醒,男童直起身子,睁着黑漆漆的眸子好奇地瞧着方才未见过慧心,并未出声。尽管瞧着是衣着精致的大户之子,却正如方才男子所形容的那般,男童白皙的脸略显消瘦,隐隐可见些许病态。
老妇微微蹙眉,心中泛起几分对病弱男童的怜惜来:“你家小公子到底瘦得令人心疼了些,山中清苦,也不知能否受得住?”
“去寺里反倒是更适合我家公子,去年老爷领全家来灵台寺进香,院里的师父也说他颇有佛缘。”男子解释道。
原是这男童是岐州城的富户之子,自出生起便是父母心尖儿上的孩子,自小养的格外精细,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也怕化了,便连手臂磕破了皮儿,也令家中人战战兢兢。然过度精细的养育,反倒令男童比寻常人家的孩子身子骨更弱些,更是三天两头的风寒发热。
为求菩萨护佑孩子身体康健,富户特携全家来灵台寺进香。此次出行寺院,便也使寺中僧人瞧出了这家人养育孩子的不当之处,故而便提议让这孩子来山中修行几年,待孩子长大些,养好了身子再接回家中。
如若不然,这孩子的身子骨怕是会日渐衰弱下去。
富户一家虽万分不舍,然为了孩子的健康,又念及送孩子入山修行是多少人求之不得之事,便也同意下来。故而次年的今日,全家将男童送至山下,因过于不舍,也不忍瞧见孩子的削发场景,便只叫家中仆人单独送他上山,以免再伤怀。
众人只又歇了半刻,便前后一同继续上山。而到达灵台寺时,便又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灵台寺立于山顶之上,背靠另一座山峰,山顶十分开阔,与相邻山峰之间有座流瀑,景色壮美。本想着灵台寺在岐州有这般名气,又香火鼎盛,向来建筑必也十分宏伟,然一直到寺门外后,慧心却略有意外。
寺庙瞧着与其他寻常寺庙别无二致,只是更大一些,外观反倒更显古朴。
院内数棵古树上挂满红绸或彩布,皆是众人求愿时所挂系的。进了寺门,便有守门的小沙弥询问各人的来意,来还愿的老妇母女自可随意,而入山的男童寺院亦提前做好了安排。
然慧心的入寺修行的到访是安排之外的事,故而小沙弥只叫他暂且在客室暂且等待,随后便去通传了灵台寺的住持。
空寂大师虽为灵台寺乃至岐州最有名望的得道高僧,但却并非为灵台寺的主持,且时常闭关,寺内弟子都难得见他一面,更别说山下的信众了。
因今日寺中人不太多,故而半柱香后住持便徐徐而来。
住持踏进客室,便见慧心端坐在一旁,细细打量一眼,只见慧心相貌气质都较为出众,眼神清澈,瞧着有几分聪慧,不是个木讷愚笨的模样,甚得他眼缘。回想起小沙弥曾告知他此人的来意,故而望向慧心的眼神中不禁又多了几分审视。
“见过住持。”瞧见来人,慧心的目光快速自来人的身上掠过,忙起身问安,双手合十。这住持瞧着约莫五十岁上下,却留着半白的长须,面型方圆。
住持亦俯身合手回礼道:“贫僧法号空智,施主多礼了。”
说罢,住持空智示意慧心重新坐下,他便也顺其自然坐在了慧心的对面。空智的目光又不动声色地从慧心的面上扫过,先出声道:“听闻施主欲要跟随空寂法师修习佛法,故而想在灵台寺剃度出家,然入寺修行讲求慧根与佛缘,且不说能否如愿见到空寂法师,即便是入寺的一个小沙弥,也需得贫僧考察一番。不知施主如何称呼,如今多大年岁,对佛法通晓几何?”
慧心认真地听着空智的话语,而后微微点头,从容且诚实答道:“不瞒住持,晚辈虽作俗家打扮,却算得上佛门中人。晚辈自小在寺院中长大,跟随师父修行,故师父为我取名法号慧心。后因机缘入世,在尘世中漂泊多年,略有感悟,虽幼时也熟读些许经文,可修行之路如今到底是懈怠了。
故而决心再入山门,静心修习佛法,才不算辱没了佛门弟子的身份。又听闻灵台寺空寂大师的名号,特慕名前来,若能得他指点一二,自是无憾了,若与他无缘,却也不可惜,能留在寺中便已很好。”
一番话说得诚恳诚心,空智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柔和。
得知慧心曾习多年佛法,便也起了验证其是否真材实料的心思,空智捋了捋胡须,便说了句经文中的偈语,只笑着等慧心的理解。
而慧心亦并未被难住,一如方才的从容不迫,引经据典,道出心中感悟。慧心的表现显然令空智有些意外,转而又抛出了几个问题,而慧心又是侃侃而谈,面上却不见丝毫傲气,仍是谦虚诚恳的模样,空智法师十分欣喜,连连夸赞慧心的聪慧,毫不掩饰面上的欣赏之色。
既是慧心这般有悟性的,自是能够顺利入寺,然能否成为空寂大师的亲传弟子,却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