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再一次将慧心吞噬,身体时冷时热。
而最后从混沌中恢复意识时,他瞧见了如蔓,那个带他入世的、与他情谊深厚的绿衣女子。她化作了青山小道士的少年模样,轻盈地从菩提树上跃下,笑意盈盈地立在了慧心的身前。
“不若随我去人世走上一遭,自是明白何为苦,何为乐,小和尚你意下如何?”
往日的记忆时隐时现,许多人与事于眼前闪过,最后来到了京州,那个容纳他落魄的暗巷,那个风餐露宿、万分狼狈的他。
可他亦是幸运的,遇到了那个衣裳精致、容貌娇俏的小丫头舒玉。若非她的出现,或许他会饿死路边,更别说熬过那场风寒了。慧心又想起了那个不曾还给她的钱袋,里头的银两已被他花了些许,可今后总归要凑回那个数目原路返还的。
是了,他是要将银子还给她的。
念及此,慧心的意识又清醒了几分,他站起了身子,忍住浑身的疼痛往前方奋力冲去,似是要冲开身上始终不灭的火光。
亦不知跑了多久,他已有些精疲力尽,却始终不敢停歇,生怕停下便再无机会离开这篇混沌。终于,他的身上的疼痛逐渐减弱,火焰亦不断熄灭,昏暗的前方出现了一道光亮。慧心怔怔地望着前方的光亮,不由地回头望去,身后是一片无边的火海。
回过头来,他挺直了背,毫不犹豫地往前方走去,再不回头。
越过刺目的光,他皱了皱眉,而后努力地睁开了双眸。
慧心终于苏醒了。
在他醒来发觉自个儿躺在熟悉的床上时,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经历了生死一线。身上的衣裳被汗浸湿,身体粘腻不堪,虚脱不已,如今他连睁眼都已历经万难,更别说有力气起身了。
又抬起眼来,瞥见床边还有一张矮榻,上头躺着陈咏生,还不曾醒过来。
想来是特意为了照顾自己而为之的,慧心心中感动,想要唤一声陈咏生的名字,却也到底不想打扰他休息,便只睁着眼静静躺着。
现下天即将大亮,附近几声急促的犬吠传来,陈咏生便也转醒。他如往常一般揉着眼睛起身,先瞧一眼慧心的状态,却见慧心睁着眼睛直勾勾望着床顶,着实将他吓了一大跳,只以为是自个儿出现了幻觉,又再三揉了揉眼睛,只见那头慧心瞧见他醒而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咏生。”慧心的声音十分轻微且沙哑。
这一声呼唤足以令陈咏生不再怀疑是幻觉,他瞪大双眸愣在了原地,待反应过来时,简直激动得欲要跳起来。
“慧、慧心大哥,你、你终于醒过来了!”陈咏生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我得赶紧去告诉刘老大夫!”
慧心此番度过难关,自是皆大欢喜之事,刘微那锁了半月的眉头终于可以松开了。陈咏生的父母及妹妹得到了这个好消息,也都纷纷赶来探望,尽管期间他们已来过多次,但到底那些时候大家都面有忧色,而今终于露出笑容来了。
在医馆经过多日的调理,又休息了半个月,慧心的病终于痊愈了。
然消瘦的身躯想要再恢复回来,却要花费更长的时间。毕竟大病初愈,能不因体弱而着凉便已很好,往后多注意些便是,毕竟他年纪尚轻,身体恢复得也快些。也正因年轻,故而也令他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及时从鬼门关回来。
病好以后,慧心想了许多,尤其是在混沌中见到佛祖及师父后,他生了回山修行的念头。
自年少下山以来,虽所见所闻经历颇多,又亲身体会诸多苦难,而今又经历生死一线,虽有所感悟,却多年不曾修习,疏于佛法了。尽管幼时聪慧熟读诸多佛经,却远远涉略不够,而要真正通晓领悟,亦要使自身感悟与佛理结合且深研。
除此之外,若能跟随佛法大成的高僧修行,听得深修者讲经说法,那于他的修行之路必有增益。
虽挂念师父觉明大师,却因灵目山实在遥远,且他亦想了解其他各处寺庙僧人的见解,因此他不打算回到灵目山。
故而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考虑接下来的去处。
十月将过,然许是上天为了弥补多灾多难的禹州百姓,虽将要入冬,天气依旧温暖和煦,想来今年是个暖冬了。禹州城已经放开,水患已得到有效治理,往日逃离禹州的人们已陆续回到故乡,被大水冲毁的房屋亦不断在重建,禹州城内也将恢复过往那商旅往来、行人不断的热闹景象。
诸多百姓丧生于这场大水及大疫之中,或为了超度往生的亲友、或祈愿来年风调雨顺、万事安康,禹州城周边的大小道观及寺庙接连好几个月都是香火鼎盛。
慧心本也抱着学习的心思,闲暇之余也去了附近的几个庙宇。
寺院内的主持并不吝啬接受慧心的讨教,然他们无一不讶异于慧心的智慧,眼前这相貌俊逸的青年,所通晓的佛法并不在他们之下,故而这些僧人只能惭愧着告知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