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空老和尚起身之后,身躯如先前一般,轻轻的一抖擞,便掸掉身上尘土,他那慈眉善目的脸上的和蔼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种让人觉得无比诡异的笑,苍老的脸颊变得扭曲,眼瞳转作猩红色,浑身上下有黑气萦绕,笼罩之下,使得他身上那件写满伏魔经的白色僧衣,变得黯淡无光。
他探手抓起靠在亭柱侧的降魔杵,盯着那年轻人,声音沙哑道:“施主,不若你交出那本《意海识蕴》,你我各走各道。”
秦恒没有接话。
由始至终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的少年,此时却是面露嘲讽道:“大师为何不再抬出法莲寺以势压人?”
老和尚没有搭理那少年,他突然肆意大笑起来,“哈哈哈,好一个佛门弃徒,形容的真贴切,佛魔只在一念间,谁又敢言,洒家当下状态不是佛陀本相?”
秦恒没心思去探究眼前老和尚为何会由佛入魔,更没心思去解开他的心魔。
他要尽快解决眼前麻烦,并让那几个大宗弟子投鼠忌器,不敢再躲在一旁试探来试探去,怂恿这个,算计那个,然后去往剑门找到那个丫头秦玉芝,这才是正事。
于是秦恒看着须空,道:“佛也好,魔也罢,你想要那本修炼神识的秘籍,可以,抢过去便是你的。”
“原来那是修炼神识的秘籍,难怪无人认识其中所讲的是什么,我还当是夹在剑法和刀法秘籍中间滥竽充数的仿本货色。”有人听到秦恒的言语后,略显惊诧道。
此时,收起那本《鱼刀录》的朱箓,隐藏在人群中,眼中出现一抹悔恨,悔恨之中还夹杂着一丝狠辣。
他也听到了那个年轻人所言,知道那本《意海识蕴》是修炼神识的秘籍。看他与那老和尚为此争夺的不死不休的样子,便知此秘籍必非凡品。
朱箓先前祸水东引,将《意海识蕴》故意半卖半送给那年轻人,是在不知此物根本修炼之法的前提下,当时他还以为占了大便宜,一块烫手山芋丢给一个愣头青,不仅坑害了他一把,还让之当起了冤大头。
那会儿在知道这笔买卖即将做成的朱箓,别提有多开心,可是这会儿,他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不一本修炼神识的秘籍在江湖上多么稀有宝贝,就眼下二人那副你死我活的架势,想来那本《意海识蕴》,绝不仅仅是等级不俗那么简单,否则一名跟脚来历神秘,赋高到离谱的拳法武夫,为何要跟修为境界高出自己一个大境界,且是以肉身强横着称于世的佛门僧徒递拳,搏命?
你要问朱箓这会儿后不后悔先前的种种所为,不后悔,那都是自欺欺人。
对于一个没什么好的出身的野修江湖人来,每一个有助修行的狭路,打生打死抢来的那么点机缘,到最后未能抓在手中,搁谁不懊恼悔恨?
予不取,反受其咎的道理都懂,换句话,这叫暴殄物。
初时在知道这本《意海识蕴》不俗之时,朱箓内心出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回头杀人夺宝,然而当他在见到那个年轻人出手的气象以后,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是他仍是心有不甘,一块玉晶石,加上五十两银子,就让他与这等机缘失之交臂,以为占了大便宜,哪晓得是吃了大亏。
朱箓绞尽脑汁想要补救,却始终不得其法,把玉晶石和银子归还,原物收回,可看那年轻人丢下东西就硬抢的样子,绝非好话的主,不定一个要回不成,反而招来对方的出拳相向,这就得不偿失。
“那就请施主恕洒家无礼。”
须空手中降魔杵被其一个拧转倒提,丢向秦恒,他随之踏步而出,几个前踏,追上去势如虹的降魔杵,却不去握,而是嘴中念念有词。
人们只见那杆降魔杵,像是听懂了号令一般,在空中快速旋转,宛若要破开音滥大钻,划出一条黑白交替的虚线,飞掠轨迹忽上忽下,珥环叮咚大作,发出的声响却不再如梵音禅唱,而是魔音咆哮,宛若要吞噬地一般。
这一次,两人恰恰反过来。
先前是秦恒主动出击,以拳罡破开老和尚的不败金身,须空“被动挨打”。此刻是老和尚气息陡变,佛道入魔道,动用降魔杵攻向秦恒,秦恒则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等待他的攻击到来。
“一念成佛,一念入魔。佛门魔高一尺,佛高万丈。魔门佛高一尺,魔高九尺。道门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魔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来去,还是佛门厉害,魔高一尺,佛就要高出万丈。”
秦恒笑盈盈道:“方才你以佛门不败金身对敌,与我这个武夫一战,不担现在由佛入魔,当是实力倍增才是。那就看看大师的修行,到底是佛道功法厉害,还是魔道魔气犹胜一筹。佛魔双修,大师也算赋撩啦。”
那年轻饶言语,看似满口称赞,实则满是讥讽之意,落在须空耳中,反而让之周身魔气大涨,气势愈发骇人。
秦恒像是半点无所察觉一般,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