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驳罢,歇饮过后,场面稍安。
嬴璃与韩荪、范伢对了个神色,终才点了点头。
“清谈已入佳境,下一驳,唯司业能承此景,范子老师,请!”
范伢默默点了点头,随即起身,直视檀缨。
檀缨也是深吸一气。
他知道,这一问,自己是怎么都避不过的了。
不仅是他,全场人也都期待着这一刻。
立论清谈毕竟是立论清谈,其严肃性毋庸置疑。
一旦让檀缨过关,那便相当于稷下学宫认可了他的学说,无论今后是对是错,是荣是辱,都是要负责的。
眼下,在一驳二驳接连失利,众学博齐齐哑火的情况下。
范伢再爱惜学士,也不得不出狠招了。
面对范伢这如兵佣般的凝视,檀缨的心力亦已升至顶点。
“请。”他颔首说道。
三驳,起。
范伢:“我若坚称地为盘状,你以何解之?”
檀缨:“………………”
范伢:“不急,慢慢想。”
檀缨:“学生无解。”
范伢:“嗯。”
檀缨:“嗯。”
檀缨就此转向嬴璃:“主持,司业已将我驳倒。”
三驳,终。
嬴璃:“……”
全场:“……”
沉寂许久之后,嬴璃才颤颤问道:“当真如此两句就结束了?不与协论稍作讨论么?”
檀缨点头道:“我早与庞学博说过,要驳我,一反例足矣,刚刚司业一击便毙我命门,何须再说第三句?”
嬴璃不甘问道:“地为盘状,当真无懈可击么?”
檀缨再次点头:“此地盘,若有合适的形状,合适的角度,合适的速度,合适的轨道,说得通。倘若说不通,以司业的才学,又怎么会提出来呢?我若强辩,无非自取其辱罢了。”
嬴璃继而望向范伢。
范伢只轻点了下头:
“台上一言,台下千虑。檀学士早知有此破绽,故而闻驳弃辩。
“然地平虽立,我却也未驳倒地圆。
“只因檀学士在一驳之时,与庞学博道出了那句‘一反例足矣’,此意为地圆乃唯一之说,故此时面对地平,方才不得不认输。
“还望檀学士引以为戒,今后戒骄戒躁,三思而后言。”
檀缨也唯有苦笑以对了。
地圆说的敌人是谁?
只有地平说了。
即便是在论据极其丰富的后世,无论地圆说拿出怎样的证据,地平说总能用一种诡异的特殊情况化解。
地是圆盘,便是一个相对完满的地平模型。
理论上,只要这个圆盘设计的够巧妙,不动用一定级别的数理工具,是不太可能破解的。
但那样的工具,是要在公开认可,多数人理解的情况下才能使用的。
在这里强用某某原理,xx积分,与玄学无异。
空说未来的天文证据,更是无稽之谈。
若是一定要强辩,当然也是有角度的。
但檀缨相信,以范伢的才学,他早已考虑过每个角度。
与其侥幸强辩自取其辱,不如痛快认输。
至于面对庞牧时说出“一反例足矣”,这当真是个得意忘形的大破绽,范子教训的好。
全场沉寂之间,越来越多的人也从这“一言毙命”中回过味来。
高手过招,正如范伢所说,一句话之中早已承载了千思万虑。
更关键的是,这还是范伢,范子的千思万虑。
要驳那檀缨,的确,一言足矣。
檀缨颇有创想是不假,但立论创说,到底还是太早了。
面对如此老辣的范伢,他若强辩,只会一步步走向范伢为他构建的深渊,最后恐怕真的要被抬出去了……
此时再回望一驳与二驳,檀缨似乎也没有那么体面。
一驳对庞牧,欺儒家不通数理不谈,檀缨的话术更是偏于诡辩,现在想来,因果难免有些含糊,只是庞牧顾忌身份不与他深究罢了。
二驳对周敬之,他根本一言未发,全靠姒青篁解的围,范伢圆的说。
此时再看,范伢出手似乎有些早了,再上個学博或许已足以将檀缨驳倒。
都不要说学博,此时即便是列席的学士都各个摩拳擦掌起来。
“唉,我就听得不太对,本来也想向主持请驳的。”
“檀缨言之有物不假,然错漏颇多,司业已为他留情面了。”
“都怪庞学博和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