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任天放已缓过气来,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剑和木兰策交给关木通。他远远地看着慕语迟,看着她脱去外衣,换上大红的衣裳,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躺在冰棺中的姐姐,竟生出了一点同情。
如云似锦的嫁衣美若烟霞,将慕语迟装扮得异常美丽。她整理好衣襟,系好腰带,笑意盈盈:“这是你亲手替我缝制的。我懒,嫌麻烦,总是推三阻四地不愿试,想着等到出嫁的时候直接穿就行了。你瞧,多合身!你给我缝的衣裳从来就没改动过。”
“合身就好!”顾长风开心得像就要入洞房的新郎。“合身就好!”
“还没完呢!”慕语迟以寒霜为镜,蘸了顾长风心口的血,将苍白的双唇和额间的飞花令仔细涂抹成红色。“记得小时候,你和九哥常说我眉长入鬓,不描而翠,我就不画眉了。”
“嗯,不画也是最美的!”顾长风本想笑着告别,却还是忍不住哭了,太多的不舍与不忍随着泪水翻涌。他艰难地抬起手,缓缓伸向慕语迟的脸。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每一幕里都有慕语迟的泪和笑。终究,没能陪你走到最后!终究,还是丢下你一个人!终究,你的身后空无一人!“公子,我找遍凤梧城,也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酿酒师……梨花醉怕是要失传了!”
“失传就失传吧!没了一起喝酒的人,要酒有何用?”
“公子……紫萝烟不败,紫藤花还会再开……我……”
“你还要叫我公子?”
“我……我可以么?”
“当然!舍你其谁!”
“晚……”一个字刚出口,顾长风的手颓然坠落。到最后,他也没能触碰到慕语迟,没能面对面真真切切地唤她一次。
慕语迟盯着顾长风眼角那滴久久不肯落下的眼泪,半晌后方轻轻一声叹:“骗子!说好了要为我酿梨花醉,说好了要送我出阁,说好了要陪我到老,扶着我去看夕阳晚景的……骗子,骗子,都是骗子……骗我开心,又惹我伤心。顾长风,你知不知道,你好残忍!”
鸟叫声再起。如流星划过天际,一道白影扑向雪千色尚未入鞘的剑,她本能地闪躲,却还是迟了半拍。白影坠地,是一只鸟。“流星!你……你这是干嘛?”
流星的脖子被割了一个大口子,已命悬一线。它挣扎着,朝着豆蔻的方向哀鸣。
慕语迟呵呵笑了:“原来,鸟比人有情。”她凌空一招手,流星就到了她掌中。“流星啊,你让长风和豆蔻走慢点,咱们忘川河畔见。”她将流星放到豆蔻身边,笑着亲了亲它的喙,“打这一刻起,你就是我慕语迟的家人了。来世,我们再续今生缘。”
流星弱弱地应了一声,张开翅膀遮住豆蔻胸口的血窟窿,含泪死去。
雪千色又恨又心疼,骂道:“养不熟的畜生!怎么不早点死!”
众人还没来得及感慨豆蔻和流星的忠诚与痴情,半空中突然响起了潺潺的流水声。水声响起的地方,出现了一幅幅看得见摸不着,风吹不动,掌风拍不散的精美画卷。画卷上有男有女,有山有水,有花有雪,还有年轻时候的慕连城和林漫。不难看出,一幅画卷就是一抹时光,一个故事,一段记忆。
慕语迟的目光跟着画卷游走,内心的悲伤越发深沉。如果没猜错,这些画卷是长风和我被离心诀封印的记忆。如今,慕连城死了,长风也死了,离心诀也就解开了。难怪长风那么喜欢茉莉花,难怪他时常会梦见素馨山,难怪他总说这世上最美的花是紫萝烟!因为,他是在素馨山捡到我的!那天,晚来大雪纷飞,紫萝烟开得正旺,裹在我身上的襁褓散发着茉莉香。长风,你珍惜与我的每一寸时光,却连一段关于我的完整记忆都没有!你多渴望能叫我晚晚啊!可你并不知道它真正的含义!不是因为我开口说话晚才被叫晚晚,是因为我出生在那晚的最后一个时辰,是因为那一年春来晚。我十三公子的名头,也不单单因为我在慕家排行十三,还因为那年有十三个月……长风,知我如你,爱我如你,这遗恨我要怎么弥补!
回忆是把刀,越回忆,越心痛。慕语迟悲从中来,连着呕出两大口血。
江逾白叹道:慕连城啊慕连城,你身为人父,为何要如此残忍?
画卷倏地缩成两个光点,一个进入到顾长风的身体,一个归了慕语迟。
“呵,离心诀?”关木通道,“人间界还有人会这古怪玩意?”
“别说话!你们快看顾长风!他就要魂飞魄散了!”有人叫道。
慕语迟低头一看,正如那人所言,顾长风的身体正在消失。“雪千色!你好歹毒!竟然在剑上施咒!”
雪千色冷笑道:“杀不就得杀彻底。不然,别人还会嘲笑我学艺不精!”
“你!”慕语迟咽下口中血,裂眦嚼齿:“我要你偿命!”
“别动手!我有办法。”雪凌玥快步走来,盘坐在顾长风对面。“没有聚魂令,我只能尽力一试,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