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陈西林的个人物品,米歇尔特意跟她打招呼,让她亲自过问,她便在系统设了提醒,每一步更新她都会知晓。明逾看了看表,c城的晚上七点半,业务部已经下班,今晚大概没有人会通知客户。她不知道陈西林此刻在哪个时区,打电话会不会打扰人家,便从系统调出她的邮件地址,给她发了封电邮,通知她这个消息。
回复几乎是即时的,陈西林说谢谢,还说节日愉快。
她在美国吗?明逾想想,欧洲这会儿已经凌晨,她大概不在北美就在亚洲。她翻出陈西林的电话号码,是那张空白名片上的,明逾已将它录入了手机中。
对方接了起来,明逾说也不知你那里是几点,有没有打扰到。
“我在东索办些事,不会打扰,时差早你一步扰乱了生物钟。你在c城吗?”她问。
东索?非洲东北部的一个国家,隔壁的西索正经历内乱,陈西林怎么跑到那里了?这么说她现在是……早晨四点多……
“对,我在c城,你的航空舱我会及时跟进,第一时间更新你。”
对方笑了起来,笑声被话机磁卡压低,近在耳边,“这不是大事,明小姐无需费神。圣诞假期有什么计划吗?”
“哪有什么圣诞假期,我放假,我那些非基督世界的客户们不放假。”
“哦~”陈西林了然的语气,“节日不过是给大家放松自己找个借口,都要给自己找借口才行。”
明逾琢磨这话,突然觉得迷茫,像迷失在了非洲的荒原上。想问问对方是一个人在东索还是怎样,想想又算了。钱可以买来临时的伴儿,若是愿意,云端上的阶层不用寂寞。
“明小姐,我好奇一件事。”陈西林却不打算放过她。
“什么事?”
“如果你们经手的客人,在一段时间后被发现是商业间谍,你们会有连带责任吗?”
“嗯?”明逾大脑一时短路。
“只是个人好奇。”
“哦……”明逾想了想,“十年前倒真发生过一起有一定影响力的案件,俄罗斯派到美国来的一个客人,是名高级技术人员,后来查出是间谍,新闻上都有报道。记得当时fbi来fates调了所有资料,包括所有的电话录音,我们只是协助对方办理搬迁,最后判定没有责任。”
“没想到明小姐在fates这么久了。”
“是啊,大学毕业就进的fates,”这话题和今天的回忆诡异对接,“一进公司就出了这事。”
“看来还是有一定的风险度,每天处理这么多派遣调动,谁知道有几成是间谍?”
“商业间谍肯定是有的,政治间谍的话,十年我就看到了那么一起,也许有更多,潜伏得成功而已……”明逾想了想,换了一副调侃的语气,“陈总对间谍这么感兴趣,该不会是……”
自从在米歇尔那里打听到陈西林在白鲸的大致角色,明逾不知不觉称呼她“陈总”。
对方又笑了起来,“不会是什么?间谍?哪个间谍还大大咧咧跟人提这个?生怕别人脑子里没有这根弦似的。”
明逾随她一起笑着,笑完也就没有话题了,她和陈西林的交集,大约也就是这单搬迁。
“那陈总在那边注意安全,我这边有什么消息会通知你。”
“谢谢你。don’t workthe holiday season.”
到了二月中,中国农历新年假期结束,明逾便飞去中国抓客户。
她的第一站是燕城。fates在燕城设了个办公室,人不多,但fates的规模不在以自己命名的机构有多大,而在于几乎各地都有它的下级代理。四十年前fates是做物流起家的,到目前为止,在全球范围内,几乎每五十平方英里内就有它的一家合作物流机构,而它们80%都是fates的下属子品牌。
明逾在燕城待了一周,公司在东三环,住在东三环与东二环之间,空的时候却会跑到老城,跑到西边去压胡同,这里和c城不同极了,有股浓浓的人情味。
她的母亲在结束二十一岁的年轻生命前,曾在这里生活过,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作为一名文工团的舞蹈演员。
这故事太俗了,水灵灵的舞蹈演员被红桂看上,红桂当时都四十了,有夫人有儿子,跟首长们一起看了几场芭蕾,看上了那个领舞的姑娘。
明逾有时会觉得这就像一个轮回,大概有些东西是要遗传的,可她永远不会知道,当年的母亲究竟是自愿还是被强迫,母亲娩下她时就死了,她不知道在那有限的瞬间,自己甚至有没有机会和母亲对视一眼。
她一直认为母亲是恨自己的,直到她怀了伊万的孩子后,那些狠不下的心,以及知道孩子走了后的悲痛,让她对这个认定动摇。她开始懂了母亲,隔着时空触到了母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