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赵祯的推诿,章衡道:“陛下,农智高虽然打下十几州县,然则对百姓并无损伤,其中拿捏着尺度,他的目的是为了引起朝廷的重视,自然不会做那些令他无法回头的事情。
另外,所谓的对臣民无法交代……”
章衡笑了笑道:“……陛下所说的臣民是谁,臣并没有听说有谁对此有所诟病。”
赵祯皱起了眉头道:“你是不知道,在你回来之前,各种弹劾你的奏折已经堆满了朕的书桌,朕为了回护你,所以都是留中不处置,就是想等你回来,亲口听你解释。”
章衡摇摇头道:“农智高之事,唯有臣这等在前线掌握第一手信息的人才知道得详实,这详细的资料臣也交给陛下您了,此中曲折陛下自然可以令人去调查……
哦,是了,皇城司已经去了邕州调查了,想必官家您也很快可以收到信息了,了解了此中曲折,陛下自然有所判断了。
到时候陛下您将这些详细的信息公示给那些不满的臣民,自然可以平息众人的疑惑了。”
赵祯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感觉章衡这话未免对他有些不够尊敬,皇城司调查之事,怎么可以挑开了说,还有当面质问不满的臣民是谁,这是在怀疑他的话么?
赵祯语气变得有些缥缈起来:“章卿……关于农智高之事,是非曲直朕心里有数,广南西路的官员当然有错,但朝廷的威严不是谁都可以冒犯的。
农智高无论有没有伤害到大宋百姓,但给大宋造成的伤害却是确确实实的,为了平息这场战乱,朝廷砸进去上千万贯的粮饷,又损伤了多少精兵良将?
这难道可以简单地说农智高的动机没有问题就可以揭过?这恐怕是不可以的,就算朕可以接受,别的人也接受不了的。
章卿,你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你的恩师曾相,你的座师吴相,为了让你成为宰执,甘心去地方上,你可别枉费了他们的好意啊。”
赵祯眼里带着深意看着章衡。
赵祯的话很简单,就是是非曲折不重要,面子最重要,而警告章衡的是,你再这么与众人对着干,你的枢密副使恐怕也是干不久的。
赵祯这话是相当直接的警告了。
不过章衡并不愤怒,而是平静道:“陛下,臣与农智高素昧平生,也无厉害干系,之所以要保下他,一方面是因为此事理亏的是大宋,其次是……”
章衡顿了顿道:“……臣想要为大宋西南打下一个坚实的篱笆,让大宋在未来几十年不必再为西南有任何的烦恼,这样朝廷才可以一心向西北看。”
赵祯闻言愣了愣道:“章卿,你这是什么意思?”
章衡抬眼看着赵祯道:“官家,农智高的事情不是一个孤例,这个事情的根源还在于安南,不切断安南伸向广源州的手,那两广便不会有真正的和平,也不会有真正的发展。
关于两广的发展,官家也知道其潜力极大,广南东路若无战乱,在接下来几十年,将会成为大宋的南方经济中心。
在广南东路与襄州的带动下,荆湖地区也会发展起来,到时候两广与荆湖地区连成一片,将会成长为不逊色于江南地区的经济重镇,您想象一下,大宋有另一个江南……”
赵祯的呼吸顿时沉重了一些,迟疑了一下道:“这与你要保下农智高有什么干系?”
章衡笑道:“广东想要发展,广西便必须发挥两个作用,一是给广东提供更多的粮食,二是给广东提供安全屏障。
西南不仅有安南,还有大理吐蕃,以及西南诸多的洞蛮,这些都是不稳定的因素,他们时不时便要叩边。
若是以前倒也罢了,反正大宋的西南对于大宋来说也是莽荒之地,就算是打成了一锅粥,那也无妨,只要朝廷最后去收拾残局即可,反正几个破碗烂碟的,打烂了也不心疼。
但现在广南东路这般,官家您也不想要它重新变得萧条吧?”
赵祯沉默了一下道:“你想将农智高变成西南的折家?”
章衡拊掌笑道:“广源州有四大姓,倒是未必只要一个农智高,但可以令农智高为首,联合四大姓与诸洞一起稳定广源州,一起对抗安南,切断安南伸进广源州的手。”
赵祯眉头皱了起来:“之前难道不是四大姓一起对抗安南么,现在农智高精锐都被你打得元气大伤了,他们还能有能力对抗安南么?”
章衡笑道:“陛下英明,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这就是臣所思考的问题。
此次臣将农智高斩杀了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甚至臣可以率军冲进广源州犁庭扫穴,将四大姓都给扫了个干净,但是,如此一来,谁去对抗安南?
靠大宋的军队么?”
章衡摇头道:“大宋军队多是北人,深入南方会有各种水土不服,到时候十万军队进去,能够有三四成的人活着出来就算是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