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吧。。。。嗒!村头竹林边的水碓开始伴着水声响了起来。天才蒙蒙亮,鸡还没开始打鸣,有人已经在那舂米了。吵的汪十五翻了一个身,竹床吱吱呀呀的响了一阵,竹片夹着头发让人忍不住骂了句,睡意已经全无。起身披了衣服拖拉着草鞋向门外走去,心想着去看哪个发瘟的这么早便来舂米,好不聒噪。
黄色的土房在将将要散去的月色中佝偻在山脚,一圈篱笆,上面懒懒散散的趴着几枝枯藤。汪十五穿过雾气氤氲的竹林看见一个姑娘赤脚站在水里,将身边竹箩里的稻谷舀进臼中,然后抽起拦水的木板。随着水流的恢复,水车被冲转起来,一根圆木桩随即砸向臼中的稻谷,姑娘则乘着圆木抬起的间隙用手迅速的将臼内稻谷翻动一下。因为初秋的缘故,加之清晨,就这一会姑娘已经出汗头上冒着一缕热气。
汪十五靠着一根毛竹,手上掰了根竹枝,瓮声瓮气的说道:“你是谁家的囡,这么勤快,天还没光,就来舂米。”
“呀”姑娘被吓的猛抬起头来,盘着双挂髻,眉毛舒朗,双眼如泓,薄嘴唇,颧骨微微有些高的脸倏的一下遍红了。“你是哪个浪荡子,鬼头贼脑的冒出来,吓你娘我一跳”,指着汪十五骂道。
“哟,还是个利嘴的,哪家的不裹脚的野囡,大清早的吵死人,急着舂米去煮了插筷子拜祖宗么?”,汪十五将竹枝咬在嘴里乜斜着眼,看着这个十五六岁的丫头。
“呸呸呸,老鸦嘴,你天天上坟有祖宗拜”。姑娘回了一句,接着问了“你从哪个坟里爬出来的,怎么没在村里见过你,哦,我晓得了,你是刚回来没几天的汪家的儿子,对吧?”。姑娘边问边将舂好的稻谷又舀起放进另一个竹箩。“我是下村头的,我老子叫程冬九,你认识不?你老子和娘下葬的时候我老子都去抬棺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只听说你去跟绩溪的那个胡大人去打倭人了,好几年了。”姑娘表情严肃道。
“嗯,是我。回来才几日,你这个囡挺勤呀,你慢慢舂。我这两天要去趟城里寻事做,后日去你家谢情。”
“什么谢不谢的,上下村两个人”姑娘回答同时手里继续忙着。
“要的,这是礼,也是规矩,不去不行的”。汪十五扭头往屋子走去。说话的这会功夫露珠已经密密的结在了单衣上,冷风一吹头有些疼。昨晚在溪头的发小家米酒喝的有点多,二更回到家已经是踉踉跄跄,刚刚又被吵醒,酒劲还有些。不过接着睡是不行了,已经决定要去城里寻份事做,先把肚子顾上。回到屋里,略微的洗漱了一下,家里粗盐早已经在陶罐里化了,随便喝了两口屋后从山上引下的泉水,头发上胡乱盘了髻,横插了根竹筷子。从墙上将老父亲留下的那件蓑衣取下放在独轮车上,独轮车装满了他前两天挖的五叶参,刚好去城里的药铺换些零碎钱。收拾停当,推着独轮车轧着土路向县城方向而去,路过还在舂米的姑娘的时候,还说了句“囡,别忘了和你老子说”。姑娘看他出门的样子,“你回来的时候帮我带四尺染蓝布回来行么?你不是要去我家寻我老子么,回来给你铜板”。
“可以,小事”。汪十五答应下来,继续推着独轮车向前走去。车把上连着肩膀助力的麻绳已经有些磨红了肩头,四五年没推了,早蜕了茧子,十五咬了咬牙,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离县城二十来里路,只能一会在哪个路边的卖早点的茶亭吃点儿啦,看着路两边田里的稻茬,叹了口气,继续推车向前走着。
喔。。喔。。喔。村里的鸡已经陆续叫了起来。天已经亮起,一缕缕早炊的白烟从竹前树后的屋顶升起。汪十五突然觉得这日子也挺好,赚些银子,屋子重新修一下,再托人说媒寻个老婆,车子吱扭吱扭响着,白日梦却这么没来由的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