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全市房价崩盘事件,给全市老百姓和全市财政,也就是东瓯市老百姓的个人和集体财产,全都造成了重大损失。但归根到底,还是我们旳监管责任没落实到位,盲目追求成绩,对此我们今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需要为此负责。首先我个人要负主要责任,还有其他相关若干部门的同志,也同样需要负自己岗位上的分管责任和具体执行以及监督管理责任……”
早上十点不到,时间尚早,郑主任和诸副市长,还有其他七八个人从楼里下的时候,脑子全都回荡着康知府在散会前说的最后一段话。这就差点名警告了啊。
分管责任和具体执行以及监督责任……
谁分管的?谁具体执行的?谁负责监管的?
大家每个人是干什么的,到底又都干了些什么,每个人心里全都有数。
他们互相之间甚至连多余的打量动作都没有,从一号楼里出来,就立刻各怀心事地散开,占地面积广阔的行政中心里,大佬们很快就三三两两地变成了好几群。
郑主任一直跟在诸副市长身边,两人一言不发,直到走进一条无人的小路,诸副市长才突然说道:“简单来说,就是康市长强行要求启动破产程序了。”
“啊?”郑主任微微一愣。
诸副市长道:“对负债率较低的房企,收回地皮和项目,免除债务,就是利用企业的资金压力,强行用行政力量收购企业,太霸道了。说是为企业好,但在市场情况尚不明朗的情况下就这么干,实在违背市场原则。”
郑主任有点惊愕地看着对方,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就现在这个情况,市场还不够明朗?
老百姓都成穷鬼了,谁还能买得起房子啊?
退一万步讲,就算谁家兜里还有钱,可现在市场信心都已经明显往下走了,谁还敢买?
诸副市长居然开始睁眼说瞎话了……
甚至……他这是在指责康书记?
可郑主任毕竟是诸副市长的左右手,只能硬着头皮,轻声道:“市场的情况,确实难讲。”
“对。”诸副市长点点头,“说不定,明天房价就涨回来了呢?”
郑主任无言以对。
诸副市长又继续道:“所以这样搞,对负债较高的其他企业,就更加不公平。负债高的企业,资产估值波动也大,很多应回款项只要能及时到账,今天负债百分之几百,明天说不定就能翻身,为市里创造巨大价值。就算大家真的都普遍认为,这里头存在金融风险,完全也可以给点时间,让企业先把债务问题比较,比较……”
“比较完整地自我消化掉。”郑主任接上话。
“对。”诸副市长一点头,“等把债务比较完整地自我消化掉,再自己申请注销机构,这样至少也给了企业经营者从头再来过的机会。像现在这样,一棒子就把人打死了,一点机会都不给,那也未免太过一刀切。我认为这样做,很不合理。”
那你刚才开会的时候咋不说呢……
郑主任心里吐着槽,嘴上却沉默不语。
吐槽归吐槽,他当然也知道,刚才那种场合,诸副市长肯定说什么都是错。大家都住一个院子里,阿达那小子在外面背了多少债,大家心里谁不清楚?
还有那么多跟着阿达一起干的孩子……
这一回,可算是几大家字,全被一锅端了。
康书记真是下得去手啊。
何必呢,非要这么得罪人?
出了这样的事,以后在这个院子里,谁还会给他卖命?
郑主任心里默默念着,又转头看看诸副市长冷峻的侧脸。
老诸的压力,这下估计要大得爆炸了吧?
阿达的那些起家的本钱,也不知道是找谁借的,也不知道之前挣钱的时候,他还完了没有,也不知道其中长期替人代持的,又到底有多少。
公司可以破产,可是私底下的这些钱,还是要还的吧?
哪怕相比起公司欠的几十亿天文数字差得很多,但就算只有几个亿、几千万,那也绝不是诸副市长这种工薪阶层能承受的。
这么一想,倒是自己的儿子比较让人省心。
郑悦好歹只是亏损,只是跟错人,只是拿钱打水漂,可并没有负债。
不欠钱,那就是这次最大的胜利了。
至于阿达和诸副市长到底该怎么归还这笔钱,那就不是他老郑需要考虑的了。
有一说一,他只剩不到两年时间就退休了。
现在这个形势下,他只求能混完剩下的时间就好。
或者干脆,他自己申请调去清水衙门……
好像这个路子挺不错的,早个一年多时间,把位置让出去,既能离开现在这个是非之地,又能让下面的年轻人夸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