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离王朝西海岸的夜,风浪从未停止过喧嚣。夜幕笼罩下的大海在浓稠的黑暗中汹涌翻滚,如同远古的神明晦涩地低语。
坐落在海岸边的小渔村却保持着与大海截然不同的宁静。每天夜色刚浓时,全村所有的屋子就都熄了灯火。靠海而居的村民们安睡在这呼啸的海风之中,从未担心过那汹涌的海浪会吞噬他们的美梦。
只因这所谓的西海岸,并非平缓而温柔的沙滩,而是一处十丈高的悬崖。海浪化作的利齿和尖牙似乎永远都无法攀咬上这座高峰,千百年来只能向这坚实的山体不断冲击,发出不甘的怒吼。
但今夜,一切都将有所不同。
……
没有任何预兆地,一道闪电,瞬息之间撕破厚重的夜幕和璀璨的星光,西海岸顿时亮如白昼!
一声巨响,悬崖上部的半座山体轰然炸裂!
又一声巨响,雷电如山火,试图摧毁这座千年天堑!
如同神明一声又一声的怒吼!
碎石如飞,一些刺破海浪击入海中,带起巨浪发出巨响;一些迸溅四射,眼见就要将刚被惊醒的村庄砸为废墟。
就在此时!
村中某处屋中传来一声长啸,一道身影已从门内奔出,腾身而起,挥拳向最近一块凌空的巨石砸了过去!
肉身和巨石的相撞,结果竟是巨石化作了满天粉尘!
而那道身影一声闷哼,轰然坠地。
月光照出了这身影的面目——是一位看上去已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
他的嘴角已然渗出鲜血,刚刚与巨石相击的右手指节也已扭曲成怪异的形状。他抬头,看着雷电依旧不断劈向崖岸,碎石还在不断地向村落砸来,绝望的神色即刻攀上了他的脸。
全村老幼近百条性命,今夜难道皆难幸存?!
不。
起码他自己可以逃。
他可以逃,可以毫发无伤地逃。他并无妻小,在村中也是孤家寡人,如果他想,他甚至不需要出上刚才那令他指节断裂变形的一拳。
可他的拳,却已然出了。
既已出拳,那么只要敌人尚未倒下,这拳就决没有收回的道理。
瞬息之间,他便做好了决定。
脸上的绝望褪去,坚毅之色浮现。
他再次跃起,向砸落的一块块巨石发起了冲锋。
足以让人狠狠揪心的骨裂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但他的身影,却绝不曾停息!
右手不能再出拳,那就换左手!
左手不能再出拳,还有双腿!
他一次次地腾起。
又一次次倒地。
终于再也无法起身。
此时距那一声最开始的巨响,只过去了不到二十息。
他回头望去,村里大部分人此时已被惊醒,裹着单衣或被褥跑出了屋子。
老人、妇孺已在青壮们的帮助下向远离海岸的树林中撤去,还有几个看起来神情焦急的年轻人正在向自己跑来。
……向我跑来?
不!他们来是送死!
我一武夫,尚且无法应对这等情境,更何况他们?
我已抱有必死之心,怎么还能让年轻人送命?!
一声低沉地嘶吼,夹杂着几口浓重的鲜血,从他的喉咙中喷涌而出!
他的双腿明明已经断了,却不知靠着什么力量又一次站了起来。
他无法说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只能不断地挥舞着双手,示意着让那些年轻人们赶快离开。
然而蓦地,他似乎感觉到心中某根弦断了。
他回头,看到一块足有他半人高的飞石正向他砸来。
——要结束了。
他已没有一丝力气再将这块飞石击碎,接下来能做的事,似乎就只剩了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死亡已是不可改变的结局。
但等待死亡的方式,好像还可以选一选。
他笑了。
习武之人,被敌人击败时,怎么能是闭着眼睛的呢?
于是他睁大眼睛,死死盯住越来越近的巨石。
他畅快的笑声响了起来,一时间竟盖过了雷声与海声。
隐隐约约,空气中传来一声赞叹:“好一个以断代淬,根气蒸泽!“
他以为是自己幻听,以为是临死前的最后一抹幻觉。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是。
因为那本该带走他性命的石头并未落下,已悄无声息地化作了齑粉。
他先是茫然,而后霍然看向远处。
远处的海面上,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凌空而立,手中一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