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坐了一夜的长途车,来到了东莞的一个叫石碣镇的地方。他十七岁初中毕业,又上了一年的技校。当离校时,学校象征性的征求了他们的意见,问他们想要去哪个城市,大部份人都想去深圳,可是没有人说得出去那里是为什么,好像那里可以远离束缚,能与自由为伴,是每个人心中向往的伊甸园。可是最后等来的却是东莞。和他一起来的有三个同学,但是他们之间彼此缺乏同窗的友情,进而反目成仇,处处都在有意刁难他,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有一个人走近了他,以其人之道换之其人之身之法,又处处刁难他们,慢慢地他们三个都离开了,只有他坚持留下来了。故事也就是从他的出现而开始的。
初中毕业时,庄严第一次面对着自已的人生选择,心里有了迷失感和空虚,最后的一个暑假都笼罩在抉择的犹豫之中度过,隔几天就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技校录取通知书向他飞来,开始他还带着好奇的心里一封一封的拆开了看一看。慢慢地多的像六月飞雪,心里有了喊冤的冲动。后来,他一打听村里和他一起毕业的同学也都受到了同样的遭遇,收到各样的通知书,心里一下子平衡了许多,再来时也就没有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统统交给了她妈用来烧火。这个暑假随着九月开学的临近,他感到了这再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假日了,家家户户的家长们都在为自已的孩子的前途东奔西走。
他发现爸爸的烟抽的比平常多了许多,妈妈脸上的笑容已经没有了,村口车站拎着大包小包的来来往往的人群明显比往日多了。村里和他一同考上乡里高中的伙伴来家里问他,打不打算上。十里八乡的人谁不知道那所高中是根本考不上大学的,在他的眼里它更像一座破庙,没有几个和尚会念经,怎么能够吸引香客呢!拿到了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和父母都没有因为还有一家收容所可以收留,不至于流浪街头而感到幸运。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村里的孩子已经开始大面积的减少了。
现在,他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在走出家门。他开始害怕看到了别人问他:“准备上哪儿啊?”一天,父亲问他:“打算上不上那所高中?”语气变得很平缓,没有逼迫的架势。他久久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爸又问:“难不成你真的想去南方?”他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已还有一个选择的余地。他早就听大人说过了,别的村比他年龄大几岁的不好好上学的人,已经有许多人去了南方,但是在他们村里还没有先例。看着父亲质疑的眼神,他第一次在父亲面前勇敢的点了点头。父亲没有再说话,一根接一根地抽起了烟。
吃过了晚饭,他妈把那些还没有来得及烧完的信拿了出来。看着桌子上堆得像一座小山的牛皮信封,他爸一封接一封的打开,仔细的看着选着。他等待着宣判,过了一会儿,他爸放下手中最后的一封说:“过了年,你就十七了,在上一年技校刚好十八,就能拿到身份证了。”他妈问:“你还真的让他去啊?”他爸说:“不去又能咋办,难到让他到街上去当混混不成!”他妈反驳道:“在哪里不能学技术,非得去那么远?”他爸手举着信说:“信上说了,人家包找工作。学成后,就能进大工厂,工资也要比西安高许多。”他妈还是心有不甘,想要反驳,却被他爸抢先了,他是个男的,也老大不小了,将来是要顶门立户的,出去闯闯,见见外面的样子,对他以后会有好处的。
就这样,他的人生道路从这一刻和同伴们分道扬镳了!启程那一天,是妈妈独自一人送他和父亲上的去往西安的汽车。他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分别就是四年。当时他没有看到妈妈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西安逗留的那一天,是他终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天。父亲是在一家蜂窝煤厂用三轮车卖煤,在他们村里和父亲同龄的人几乎都干的是这事。以前,只是在村里听他们讲,卖煤是怎么一回事。头脑里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有多苦。这一次有机会近距离的接触到他们,才知道他们的生活环境,住的是大通铺,吃的是从家里带来的挂面和馒头,下午卖完煤的车子会集中回来,要趁天没黑之前,把车子装满,明天不等天亮就都起来,随便填补填补肚皮,就都消失在了城中村的大街小巷里。
他没有机会看到父亲是怎么装车的,因为他要和父亲一起坐公交车,赶往火车站卖去南下的车票。第二天,他就被吵闹声惊醒,可以说他一晚上都没有能睡得着,夜空中弥漫着脚气味和震天的呼噜声。当他和父亲再次坐上公交车赶往火车站时,他听到了远处一声接一声卖煤的吆喝声。他很想听听父亲会是怎么喊的!
坐上去往广州的火车,随着列车缓缓启动,看着窗外快速流动的建筑物,他学着电视剧里的台词,在心里默念道,养我生我的故乡,再见了!
中午,父亲拿出为他买的方便面,自已却吃着从家里拿来的馍,泡着打来的热水往下咽。一包方便面不够他吃,他就先把面吃了,然后用面汤泡馍吃。晚上,他就靠着父亲睡觉,这时也算是明白了父爱如山,永远是靠得住的。这是他第一次坐火车,长大后第一次和父亲有这么零距离的接触,虽然睡得不舒服但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