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天朝太子。
他,是将门虎子。
儿时一同读书,一同习武,不分伯仲,形影不离。
如今,他是天子,他是将军。
他治理天下,日理万机;他征战四海,威名远扬。盛世江山,唾手可得。
他的威名,四海闻之胆怯,军中气势,辉宏磅礴。天下人闻之,无不惊叹:好儿郎!
而他,面对尚书房中堆积如山的奏折,心乱如麻。大臣们与太后的担忧与劝慰令他心烦意乱:功高盖主,望君明断!
月落,乌啼。东宫梧桐树下,他褪去一身战袍,甩去从战场上一路走来的疲惫,满心欢欣前来赴约,看到那树下一席明黄色的身影,更是觉得在外的多年征战,都是值得的。
他看着他,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因着自己是太子,处处忍让,到后来,真心相待,情同手足。从来都没有想过用多余的心思去怀疑他,揣测他。可是,如今自己是天子.......
相顾无言,见他安好,如是晴天。
他欲言又止,他看在眼里,不许多问已经明了几分,一丝苦味漫上心头。
他问:“这么多年的征战,累吗?”
他微笑,摇头。
看着他银多年征战而有些沧桑的俊彦,他不忍,只道:“你该累了,也该歇了。”
他无言半晌,苦笑,转身离去:“不!”
看他离去的背影,他袖管中的手指不觉间已握的发白。
他军功显赫,士气所向,就算朝中有人大臣再怎么不满,担忧怯恨,却也无法寻得理由将其兵权夺下。
天下初定,捷报再传,可是听闻他亦身受重伤。只是寻常一箭,却偏偏正中要害,朝中有人已窃喜,天下已定,他若上不得战场,兵权非交不可。
最后一战,他负伤前往,却昏在途中。
他在尚书房坐立难安,却收到一份飞鸽传书:“亲征,我信你。”
他认得,那是他的字迹,他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
皇帝亲征,军中士气大振,战场所向披靡,一举得胜。
他凯旋归来,举国欢庆,却也听闻他命在旦夕。
褪下黄金战袍,一刻不敢停歇奔向将军府,看到那人苍白的睡颜,他恨自己脚步太慢,视线渐渐模糊中握住他的手,冰凉不复温暖。
他用尽全身力气睁开双眼,看到他焦虑的脸庞,淡然一笑:“我一直在等你,本来想去那棵梧桐树下等.......可是,他们说......我的腿已经动不了了,也没想到.......你来会来的这么快......”
“我来晚了。”他低声轻道,压抑着呜咽声:“我同你一道去。”说完,他翻身扶起床上的他,背起,疾步走向东宫,那是他们小时候一同种下那棵梧桐树的地方。
“我知道你的......难处。”他伏在他的肩头,断断续续:“可是......将士们跟随我.....多年,征战天下,军心在我......若是,无故将兵权交于朝廷.......无缘由......只会让将士们君心不稳。如今,你君心所向,我......”
越来越虚弱的声音,让他心如刀绞:“我明白,我都明白。”他想让他不要说了,可是却又怕下一刻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第一次觉得,东宫离这里这么远,好像永远都走不近.....
“到了。”近在眼前的梧桐树枝繁叶茂,他轻声道:“我们到了。”
而回应他的,只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心一沉,又轻声说道:“我们到了,你看,快入秋了,梧桐叶子快黄了,我还记得你说过,你最喜梧桐火红的样子.......”
身后依然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他使劲抿了抿酸涩的眼睛,让眼中的泪水风干:“快十八年了,我们都不曾如此亲近过......这棵树,都快二十五岁了吧......”他一直在说,一直说,只是不敢回头看看背上的人,再也不敢放下他:“以前都是你背我,给我当马骑,现在,我背你,背你走。”
三十年后。
年近花甲的他,轻轻倚在轮椅上,年迈的他已被疲惫的身体拖垮,拟好诏书,他轻轻合上双眼,再次睁开已有些费力。
将诏书放好时,书中飘落一片纸业,他费力的躬身捡起,只是短短几个字:亲征,我信你。
他突然泪如雨下,至他成为天子后,他从来不写奏折书信给他,他却一眼就认出是他字迹......纸片上泪珠渗入字迹,渐渐模糊,他慌忙用手去擦,指过处,隐隐浮现另外六个字:还君盛世江山。
坐在已经干枯的梧桐树下,他苍老的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我来了。”恍惚中在树下看到那一身铠甲,英姿勃发的男子正冲他温柔一笑,伸出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