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先一后来到一栋小楼之前,抬起头,能看见这栋房子二楼上从中透出昏黄灯光的纸窗,入夜之后这是零星几间还有灯光的屋子,虽有亮光,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维持着长久的寂静。
透过纸窗的灯光,在外面的砖路上投下一个个被木制窗框分割成的明亮方块,与之一起投在地上的,还有一个弯着腰的人体轮廓,看体型应该是一名女子,手里似乎拿着一件衣服,不知在做什么。
纸张的透光性远不如玻璃,油灯蜡烛的光亮也不及灯泡,这些本就不怎明晰的影子自然显得更加模糊涣散,只能从轮廓勉强看出是个人,缺乏其他能够分辨的细节。
即使是这样模糊暗淡的影子,也足以使“特让”开始杀戮。
荣丽媛看看那从窗户中映出的女子身影,又看看黎易的眼睛,她轻咬嘴唇,迈动步子往前走去,将自己被冻得有些麻木的赤足踩在了那弯着腰的人影之上。
霎时,那人影便倒了下去。
哐当一声,是身体撞到桌椅的声音,打破了街巷内的寂静。荣丽媛抬起脚,沾着尘土的足尖底下缓缓绽开一朵黑色的莲花。
“巧玉?巧玉你咋了?!”
随着女人的倒下,二楼传来了焦急的声音,黎易听不懂的乡下方言夹杂着几句口音极重的普通话,声线粗糙,是男人的嗓音,似乎是方才被杀的那女人的亲人,也许是丈夫,也许是父亲,或者儿子?……谁知道呢。
“巧玉……何巧玉?我在鬼的身上看到过那个名字。”
黎易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他冷眼看着荣丽媛再度迈出一步,让那焦急的男声亦在夜幕中戛然而止,第二朵莲花在她脚下盛开。
随着男子的倒下,紧接着传来的,是一阵嘹亮、但听不出悲伤的孩童哭声。
发出哭声的孩童没有来到窗前,也许来了,只是身高不够,总之荣丽媛没看到他的影子。
这哭声惊醒了住在附近的其他人,周围的一栋栋房屋渐渐嘈杂起来,很快,一对夫妇离奇暴毙的消息便在很杂的脚步声,喊叫声,哭声与安慰声中不胫而走,让这本该安宁的小村庄变得嘈杂了起来。
一盏盏灯陆续亮起,照亮了缺乏光亮的街巷。
愚昧的村民不会想到自己下午才刚祭拜过蛇神为何还会突然遭受神罚,点灯的人也不会想到,这时亮起的灯火,只会带来死亡。
荣丽媛被拉进了一处隐蔽的巷角里,闭上双眼,听着街巷里或慌乱或嘈杂的声响,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易知道她多少还是有些心理包袱,于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这里没有正常的活人,阿姨。”
“谢谢,我知道。”荣丽媛勉强对他露出一个还算是明媚的笑容,敛起胸中复杂的心思,赤着脚继续往前走去。
升格者杀死普通人很简单,即使是受到蛇神禁忌限制的情况下,特让收割村民的生命依然不比拿着镰刀的农民收割一茬水稻难多少。
只是要注意隐蔽行踪,别与村民打照面罢了。
如果从空中俯瞰此时的何家村,所见到的景象颇为壮观,一栋栋亮起的房屋在黑暗中逐渐连成一片,灯光如潮水般飞速扩散,睡梦中的村庄被杀戮所惊醒,一个个手足无措的村民喊叫着冲出房屋,恐慌开始扩散,混乱不堪。
少妇曼妙的身影如鬼魅般穿梭在一条条街巷之间。
铺满青砖的小路上,一朵朵莲花次第盛开。
屠杀开始了。
“蛇神发怒了!蛇神发真怒!巧玉和她男人,全家都死完了,就剩一个孩子……”
“快快快,去祠堂,要新蒸的馒头,要新涤的酒……快快快,去祠堂……”
“莫睡死!莫睡死!蛇神发怒夜煞人,今天睡不得!”
躁动很快便从那个不起眼的巷子扩散开来,不论老幼还是少壮,无论贫农还是富商,一户户人家的村民尽皆从床上爬起,手忙脚乱地穿戴整齐,冲出家门往祠堂的方向跑去,连本村最大的一户人家,何府也很快卷入了这场病急乱投医的混乱之中。
当蛇神暴怒夜煞人的消息传来,何府的大楼里,院子中,一扇扇房门仓皇打开,慌乱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许多人连衣衫都尚未齐整便急匆匆地往外跑去,甚至没有多问一句。
有仆人丫鬟扶着年迈的何老爷与身怀六甲的何夫人出门,走得无比匆忙,连御寒的衣物都没有拿上。一切都已经乱了套,除了那些写有村民名字的纸张依然在每个人的额头上贴得稳稳当当,连睡觉都没有摘下来。
何府的二楼,除了几间闲置的厢房之外,凡是有住人的房门都已经打开,众人都在往四角的楼梯跑去。
而在匆忙下楼的人流中,有一个人在逆流而上。
“何启明,你不要命了!快去同我们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