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张石栓见状大呼“完蛋”,大睁两眼坐等受死。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从鬼子枪膛里射出来的并非是子弹,而是刺眼呛鼻的凛冽酒浆。定睛细看,鬼子手上拿着的并非步枪而是儿童玩具水枪。原来,就在这些个日本宪兵尽情品尝由东道主张石栓为他们特意备置的陈年杜康之际,正在侧旁水塘里嬉戏打闹的几个顽皮男孩已按照张石栓的事先交代,悄悄将他们手上早已灌满酒浆的水枪暗暗替换掉鬼子们闲置在枪架上的那排步枪。
受到突如其来的特别“枪弹”的洗礼,本已伤痕累累、筋疲力竭的张石栓等人竟如陡充鸡血、渴逢甘露一般体力大增,火力满满,仍能依然如前伸指即如枪械,挥手便如利刃,噼里啪啦一通神奇操作,又见鬼子横七竖八躺倒一片。适逢寨门外碉堡里一帮日本兵听到枪声,慌忙跑来查看情况,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便被迎面而来的几只神手噼噼啪啪一阵扫射,一个个栽倒在木屋门前蹬腿毙命。
临近几处日军据点里的鬼子听到枪声纷纷出动赶来救援,很快便将张石栓的司令部团团围住,当即展开强劲攻势。尽管张石栓急令他的皇协军士兵紧锁寨门,加强防护,但却依然难以抵挡来势汹汹的大股日军。情急之下,张石栓突发奇想“金蝉脱壳”,尝试暗运内力振臂一跃,发现自身竟能乘势离奇腾空而起,挟风而飞,带领他的几个同样可以振臂凌空的部属,迅疾飞掠侧后围墙,一窝蜂也似向着东北方向翩然撤离,迂回辗转飞抵原来所在的鹤鸣山东麓牛头山寨,在与之紧邻的张大猷山寨补充了弹药,换洗了血衣之后,客随主便支锅造饭,把酒言欢,俨然一群初见赫赫战功的绿林好汉。提及方才“设宴歼敌”豪迈之举,张石栓难抑兴奋,痛饮豪饮,不大一会儿便酩酊大醉,倒头睡去。
就在这时,忽听耳边有人冲他连声高喊:“张司令快快醒来!张司令快快醒来!”
张石栓强睁惺忪睡眼定睛一看,只见他的副官曹蛋头系白条孝布,涕泪横流,正俯身膝前泪眼巴巴地望着他再三呼唤:“张司令快快醒来——您都昏睡大半天了,快快醒来看看这天都快要塌了啊啊啊啊……”
张石栓受此惊吓,立时清醒大半,一骨碌从石案上起身四望,全然不见山寨景象,倒是看到他眼下所在的皇协军司令部后院内人影幢幢,俱是孝装,哭声盈耳,一片凄凉。张石栓惊问所为何故,缘何如此?曹蛋一抹泪眼凄然答道:“尊母已过世多时了,只因张司令醉酒不醒,喊叫不应,俺和郭副司令只好强自当家代为料理善后事宜,只等张司令醒来再行祭亲殡葬之礼,还望张司令莫要见怪!”
张石栓闻言犹如五雷轰顶、地裂山崩,他五内俱焚,一脸凄然。在曹蛋、郭头的搀扶下,他强忍悲痛,拖起沉重的双腿来到母亲温秋槿遗体前,用微颤的双手将老母未瞑双眼轻轻闭上,凝望良久,泪眼婆娑,嘴角抽搐,声音沙哑:“娘啊,都是孩儿不孝,身为堂堂皇协军司令,却不能保全亲娘性命,叫您老人家吃这份苦、遭这份罪!都是我张石栓害了您,害了您啊啊啊啊……”
张石栓难抑悲痛,仰天狂吼,突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捶胸顿足,声泪俱下:“娘啊,都怪孩儿没能走上正道,反倒糊里糊涂给自个儿扣上一顶可耻的汉奸大绿帽,丢人哪!罪孽啊!我恨自个儿太不争气,不该给咱们张家丢脸,对不起咱八辈儿祖先,对不起八辈儿祖先啊啊啊啊……”
曹蛋与郭头见张石栓哭得死去活来、过于伤心,急忙上前将他搀起,慢慢扶坐在石凳上,频频为其抚胸顺气,相劝节哀。
张石栓横抹一把眼泪,一脸惨然,满心哀怨:“唉!其实孩儿我也真心不愿背这口黑锅,可是……可是……嗨,不说了!有谁会相信我呢?不过也不要紧,您不是常说‘出水才看两腿泥’——相信孩儿我迟早会有机会,早晚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说到这里,张石栓忽有所悟地猛然站起身来,一阵风似的快步跑到大槐树下那间小木屋前,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反复察看,两眼茫然,怅然若失,冲着眼前众人极力摊开两手,大声喝问:“怎么没看到枪眼儿?怎么没看到血印儿?恁多枪眼儿血印儿还有一大片鬼子的尸谷堆都哪儿去了?你们怎么不说,怎么不讲,你们倒是给我说话呀!”
曹蛋与郭头被眼前张石栓的无由冲动和无端责问弄得晕头转向、莫名其妙,支支吾吾无言以对。张石栓见二人的木讷表情,愈发感到其中定有蹊跷,于是猛然伸出双手将曹蛋、郭头拽到一边,急急追问他印象里才刚刚发生的“设宴歼敌”所留痕迹,怎么会在转瞬之间荡然无存、踪迹全无?然而,曹蛋与郭头依旧是一脸茫然、相顾摇头。
不过,跟张石栓方才所讲梦境非常相似的,倒是有一个名叫郭绍旭的国民党伊川保安团团长,在中共地下党员许毅的策动下,利用日寇“讨伐胜利”、放假休息的契机,以“庆贺”之名在伊川西部的寨子街团部设下宴席,邀请盘踞于该地区的日寇第110师团139联防第三大队副官,与第十一中队长、机枪中队长、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