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97年,鲁邦第二十三任邦君鲁宋在位的第十三年的冬天,曲阜。
有若抱着一只雄雉来拜访隐退不久的左太史。
二十二岁的有若是个好学上进的年轻人,可惜求学的经历坎坷。他十六岁的时候弃武习文,拜在大名鼎鼎的孔丘门下,跟着孔夫子学了两年诗书礼乐之后,孔夫子却开始从政了。
孔丘门下的资深弟子多辅佐孔丘而纷纷出仕,不出仕的如颜回等人,学问已经不错,可自行学习,有疑问才去请教孔丘。不像他有若这等刚学了个半吊子的学生,要出仕则年纪太小,尚未加冠,外加和孔夫子师徒情谊尚浅;要继续进学,老师都不开学校了。
于是有若的父亲索性让他回家继续习武,顺便解决终身大事。几年下来,该加冠的加冠,该娶妻的娶妻,而后在季氏出仕的父亲托关系给他找了个在曲阜守城门的工作,也算是成家立业了。
这期间孔夫子混的风生水起,从中都宰到少司空,再到大司寇,还暂代了季孙的执政之位,可谓一日三迁。可还没等有若羡慕自己的同窗师兄们一展抱负之时,孔丘又辞官流亡去了。
孔夫子的弟子们,跟着走的跟着走,留下看家的留下看家。有若只在送别的时候被夫子拉着手嘱咐着勤学《诗》《书》,就没了下文。
好在城门的小吏还可以当,父亲正当年,妻子又贤惠,家里也不用他操心。但对于一个有抱负的年轻人来讲,这日子过得是有些平淡,学问也是难以长进。同门里,只有原宪和公皙哀这对师兄偶尔找自己饮酒闲聊,有若有些学问上的事,这俩人又都是不甚读书之人,没办法指点他。
直到听说与孔夫子交往甚密的左太史辞官归老;直到昨日原、公皙二人来找自己,说左太史仿孔夫子之事,在家开设私学,专讲鲁邦旧史旧事,他们已经听了一课,很有兴趣。且左太史说了,孔丘的弟子皆可来学。
有若终是耐不住寂寞。他禀了父亲,和上官请了假,就依着礼数从猎户手里买了只雄雉,到左太史家拜师学史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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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雄雉交给左太史家的下人,有若被引进到一屋舍中。
正席空着,左太史还没有来,让有若想起了那个总是早早就位等着弟子们到齐的孔夫子。
两侧的席上,冠者四五人,童子三四人。有若先和最长者曾点见礼,曾点顺便介绍了他的儿子曾参。九岁的小孩子礼数周到,大模大样的要行晚辈之礼,有若不敢受,谦让了几回,最终行了同门之礼。
然后和有若见礼的是比自己大几岁的冉雍。这是孔夫子的嫡系弟子,由于在家服父丧,所以没有跟着孔丘流亡。
原宪、公皙哀二人是与他相熟的,所以放到了冉雍之后再见礼,再然后则是几个未及冠的半大小子——澹台灭明与漆雕开皆是孔门学弟,和有若都还认识;一个叫言偃的小孩子则不认识,个头与曾点的儿子曾参相仿佛,比着曾参对自己行了同门之礼。
看有若找了张席子坐下,公皙哀就开口寒暄:
“我们刚才正在聊左夫子昨日讲的隐公故旧呢。自有周以来五百余年,天下大事,我鲁邦之《春秋》所记甚简,幸亏左夫子家学渊源,能讲明白《春秋》所记之事,甚至连春秋未记之事都所知甚详。”
“没错,我个人是很感兴趣的,学罢也大有收获。”原宪是个妙人,也愿意给好友站台,“相比《诗》、《书》,还是我鲁邦之旧事更有意思。”
“我听夫子讲过,学《诗》、《书》可以观君子之道,溯故旧则可鉴于进退之行,子思(原宪之字)不可因好恶而偏废。”
这是好学生冉雍对学渣的劝谏。
原宪哈哈一笑,并不在意,引得冉雍微微摇头。最年长的曾点则出来打圆场。
“你们可能都不知道,夫子年轻的时候也是学于左太史的。左太史给我们所讲的,估计都给夫子讲过。不过我那时候忙于家计,没有跟着学,甚为可惜。”
“您现在就有空闲了么?”原宪问。
“还是那么忙,不然吃啥……”
曾点指着自己的儿子道,
“所以让这小子来和左太史学一学,我这两天先带他一下,明日我就不来了,就我一个年长的,没什么意思。”
众人皆知曾点家家境一般,不愿再聊此事。有若截下话题问道:
“昨日间左太史可有高论?”
“左夫子昨日追溯了我鲁邦历代诸公世系。我们讨论了隐公之前与隐公之后的不同之处。隐公之世前后正是宗周覆灭,天下大变之时。天下变,我鲁邦亦变,很难说不是个巧合啊。”
“所以就从隐公之世开始讲了?”
“隐公前之旧事,左太史约么也是知之不深,似乎是无话可说。你看我鲁邦之世家源头,可有能追溯到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