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那个叫小羽的女孩一个人在陌生的大宅子里睡得可香了!因为晚饭吃得饱,鼓鼓的小脸蛋上还挂着笑呢。
约莫到了五更初刻,正是天亮之前阴气最盛之时。小羽只有六七岁,宽阔的四柱床上占不到一半的位置,这时却感觉身边拥挤起来,越来越挤。伸手一摸,什么东西细细长长冰冰凉凉的?嗯,大概是人的胳膊吧,这也没啥,只是……
“你们不许挤到我,”小羽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警告道,“否则把你们都踢下床去。”
说完继续睡。(坐在会议室听故事的圣章这时已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结果没睡多久,又有什么东西在轻拂她的脸蛋。实在是太痒了,不理会不行啊,于是睁开眼睛。
借着窗外的灯笼射进来的暗光,小羽见自己左右两侧以及脚底堆着三座人墙。总共二十来人吧?大部分是男人,且中青年居多,看装束像府里的下人。为了不挤到她,这些人缠胳膊绕腿地从她身边的床上一直叠到屋顶。全都紧闭双目,也不知是睡着还是死了,好在没什么异味。
而小羽之所以脸蛋痒,是因为左侧的人墙里有个年轻姑娘的一缕长发垂到她脸上。此女姿色还不赖,只是肤色苍白,眼皮乌青,手指甲像才挖过泥巴。小羽先用左手扯了扯她的头发,见对方纹丝不动,便伸右手从枕头下面摸出鸿钧那把匕首,将头发一削两断,扔到一旁再接着睡。说来也怪,这把有灵性的匕首自从被她带进宅子后就再没闹腾过,浑如一块死铁。
这一觉睡到天光大亮,还没睁眼就听到宅子里那个热闹!烧水的、淘米的、炸油条的、扫院子的……小羽在床上坐起身,昨晚那些乱七八糟的游尸自是消失不见,而床头又摆了套小姑娘的外衣。不同于小羽来时穿的打补丁的乡下娃装束,面前这套是绸缎做的,衣服上还搁着朵珠花。
这日子过得,真是太爽了!小羽边换衣服边想,白捡一套大房子住,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唯一缺点就是夜里挤了点儿,不过自己反正用不着那么大的床,干嘛不让别人睡呢?凑合着吧,凑合着吧……
“你这故事什么时候讲完?”问这话的不是圣章,人家圣章听得可投入呢!是连打几个哈欠的祁哥,显然已经极不耐烦。“我只关心鸿钧上人后来怎么样了。”
“嗯,你每天一饿了,就直接进厕所了,”讲故事的大姑娘小羽冷冷地说道,“这件事同我父亲后来的遭遇息息相关,不能省略。你不想听可以走啊,这种千古机密多少人排着队呢!再奉送一句我小学老师常说的话——就你这种耐心烦儿,将来无论读什么专业、干什么工作注定一事无成。”
祁哥翻了翻他的三角眼,没再吭声。
故事里的小丫头小羽换上绸缎衣服后,走去梳妆台前坐好。桌上的牛角梳自动离案而起,替她把头发梳整齐,再在头顶中央分了道杠。
“往左边偏一点,”小羽指挥道,“人家城里的姑娘现在流行这么梳。”
梳好孖辫,美美地吃过早餐,小羽开始在宅子里大踏步地逛荡。昨晚来时天色已晚,还没来得及仔细瞧瞧这儿的环境……嗯,凑合吧,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啥的都齐备了,多少有点儿俗,不过她小羽不是个挑剔的女孩。
来到后院,景色一变,前院里修剪艺术的花草变为成片的低矮植物,小羽都叫不上名来。院角处还分出个单独的小院,像是下人住的地方。小羽走过去,见院中央有口井,一侧停着辆运货的平板车。另一侧是间大平房,里头传出乒乒乓乓的敲打声,从敞开的屋门里望进去,能看见烧得正旺的烘炉。宅子里到处都在工作,这倒不稀奇,然而小羽还是进屋瞧了一眼。嘿!终于逮着个活人了。
“老伯伯,你好啊,”小羽笑眯眯地打招呼,“你是这座宅子的主人吧?我昨晚没见到人,就擅自在你这儿住下了,还吃了你家的东西,你不会怪我吧?”
面前的老头一身黑袍,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攥着支二尺长的棒槌,在一只大石钵里捣着什么植物。老头两只藏精纳锐的眼睛斜吊着,龅牙使得嘴部朝前微凸。奇怪的是袍子下摆中的双腿似乎异常纤细,说竹竿都侮辱人家竹子了,几乎就是两支加长型毛笔。
“我可不是这里的主人,”老头伸头瞅了眼石钵里被捣成糊糊的绿浆,放下手中的棒槌,走去一旁继续敲打铁器。就这几步走得!摇摇晃晃,让小羽担心他一头杵近烘炉里。“我只是名老仆。”
“不对,你看着就像主人啊,”小羽坚持地说,“穿得虽然朴素,可有大老板的派头,比我们县太爷还威武呢!”
“丫头真会说话,”老头咯咯地笑了,问小羽,“你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
“我是孤儿,杀了人,还连杀三个。官府正在外头通缉我呢。”
“真的么?”老头饶有兴趣地望着小羽,“要说过去那些年间,我这里也时不时有游客光临,当中不乏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大部分人待不到傍晚就被吓跑了,剩下的半夜睁眼看到床上的僵尸,屁滚尿流地逃命去。小丫头就不怕么?”
“怕,别人就不害我了吗?”小羽反问道,“我反正无处可去,总不能一辈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