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空犹如裹上一层墨纱,纱上点缀几粒忽明忽暗的疏星,细月掩在纱中,洒下一层朦胧的光。
登月楼,始建于太祖三年,相传太祖平定北漠九十八部后,夜登城楼,恍惚中见月中似有仙人作乐,钟鸣琴瑟之声不绝于耳。彼时太祖已是九州巅峰之境,在月下痴望许久,遂转身下楼,翌日令擎天司始建登月楼,楼高百丈,登顶可直望白云之巅。
今夜登月楼上,烛光在风中摇曳,此楼中烛火,皆取九幽海内鲛人尸油制成,风吹不灭,水泼不熄,也是一大奇物,自太祖开朝以来,数位帝王历经百年风雨,取九百九十九支鲛烛,这其中有许多就安在这登月楼上。
“长宁,来了,就上来吧。”楼上忽的飘下虚无缥缈的声音。登月楼口,一人正跪与楼前,锦衣上绣着三爪异兽武陵鸟,手里捧着厚厚一摞锦书。
听到声音,楼前守在左右的黑甲武士让出一条缝,那被唤做长宁的儒士低头走进楼中,上楼之际又撇了一眼门口的甲士,两人如雕塑般站着,与黑夜融为一体。
这一上楼,就是一炷香的时间。等长宁气喘吁吁地登上楼顶,正好看见楼顶平台有一人坐在蒲团上,身前摆着方桌,一缕轻烟从桌上茶盏中探出了头。
长宁忙不迭跪在地上,手中锦书放置一旁,拜道:“下官长宁,拜见太傅。”
坐着那人轻笑,伸手往空中一抬,长宁便觉得有一股力将自己托起。“若是再晚些,这茶可就凉了。”太傅说道,“这可是万和郡最出名的茶叶,你再晚点,今生可就没了这享受咯。”
“太傅见谅,下官的错。”长宁伸手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捧起手中茶盏一抿,果不其然,入口甘甜,淡淡的苦味酝酿在舌根,长宁不由自主道:“好茶,下官喜茶,斗胆向太傅要上一斤半两的,回家去也好向人显摆。”
太傅摇摇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这茶啊,就剩下你我杯中的了,想要喝,怕是要再等几十年了。”
“这是为何?”
太傅从怀中掏出一柄卷轴,递给长宁,看着他伸手接过,轻描淡写的说道:“万和郡不听天意,忤逆而行,一个时辰前,我已派鬼面骑前去,刚刚传来的战报,万和郡已经没了。”
咣当一声,卷轴掉落在地,在长宁失神的表情中,卷轴缓缓展开,露出上面的墨迹“万和郡千余灵士已被我部所灭,万和郡郡守启大阵,阵破,郡俱亡......”
太傅放下杯子,起身望向远方,登月楼下,一座土石大城犹如一头巨兽,安静的沉睡着,远处天地连线处,火光汇聚成一条线。
火光处驻扎着七十二国之军,号称百万之师。守在城外好像觅食的虎豹,一旦寻得时机,就冲上来撕碎这座庞然大物。
“我让你问的事情,怎么样了。”太傅没有回头,问道。
长宁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慌忙拿过放在地上的锦书,说道:“回禀太傅,那些个郡守国主,说只要太傅所说成真,便即可退兵。”
太傅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他们,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下官...遵命。”
“都说我是这清平城内的虎狼,那些个大营中的,不也是披着一层皮的狼吗......”太傅望着天边,似乎,墨色渐渐褪去,露出淡白色的天,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天就亮了。
“等到了时辰,就开城门吧。就让那些个猎物,自己钻进我这张大网里才好玩。”
长宁呆呆的看着太傅的背影,他有种隐隐的感觉,那些个国主郡守恐怕犯了天大的错误,他们不曾见过眼前的这个男人,对他的了解永远在那些传闻与军报中,就像被圈养在圈中的羊群,只看见了一点点世界,便认为这就是尽头,他们根本不了解,
北疆孤狼,高成漠的恐怖。
万和元年,旷日持久的清平之争终于落下帷幕,来自北疆的君主高成漠守住了他到嘴的肥肉,从万骑破百关到七十二国共伐,清平京,这座雍王朝的百年古都,在战火中颤栗。
所幸不知高成漠与众多国主达成了什么协议,义兵如潮水般退去,即使有些忠义之士仍高喊着“保王庭,诛奸佞”的口号,也很快被撤退的浪潮盖过,无奈返乡。此后,掌权者对此事闭口不谈,似乎默许了高成漠在朝中的一切,而高成漠也并未更进一步,只以太傅之位辅理朝政,就在各军退去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上表雍皇,改号为万和,取万民和平之意。
史称“万和起兴”。
……
天色渐暗,落日的余晖挂在天边,清平京的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自古以来便没有宵禁的规矩,忙活一天的人们,总在这个时候释放自已一天的压力。
清平京的东北角,名为常安街。是达官贵人定居的场所,家家户户门前不同的石狮或异兽,无声地告诉着人们这家主人之权贵。这里相比清平京的其他地方要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