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接连两日进宫探望始皇帝被拒,看今日李斯安排,情知陛下已薨,因此对藏匿谕令一事也松懈几分,使人将胡亥召于自己房中。
胡亥入,见赵高正独跪书案前,手拿一封帛书仔细查看,于是恭恭敬敬行礼曰:“胡亥见过老师,不知唤弟子前来何事?”
赵高放下帛书,却未起身,而是指身边凉榻曰:“稍坐,老师有话要问你!”
胡亥奇曰:“老师要教考弟子学问,但何必今日,陛下身体康复,丞相令启行归京,老师不安排仆从收拾行装,何故如此安闲读书耶?”
赵高却是讳莫如深一笑,将手中帛书递于胡亥曰:“公子请看,这是何物?”
胡亥本是天家出身,看帛书上有玄鸟金线图,又有蜜蜡玺印,自然识得这是皇帝谕令,因此大惊失色,小心将帛书置于案上曰:“此乃陛下御书,老师何故与我?若传入陛下耳中,定然大罪也。”
赵高目视胡亥慌乱神情,微笑安抚曰:“公子放心,就算眼下公子将此书打开观看,陛下也不会责怪与你。”
胡亥诧异,良久方问:“老师何出此言?难不成此并非真陛下御书?”
赵高摇头,“非也,此书重若泰山,实乃大秦根基国本,一旦打开,天下必然震动,怎会不真,老夫跟随侍奉陛下三十余年,经手御书不知几许,然此乃最重要的一册。”
胡亥更是慌乱,目视赵高惊恐曰:“那老师何故害我?”
赵高摆手,正色曰:“你随老师学习数年,老师何曾害过你,此帛书乃是一日前陛下醒来口述之遗诏,打开,就能知大秦未来天子是谁!”
“遗……遗诏?”
胡亥惊惶而起,差点儿撞翻木案,指着帛书惊恐不能言语,然而数息之后猛然盯着赵高,声颤问:“陛下既然康复准备归京,又何来遗诏?”
赵高看着胡亥曰:“既是遗诏,陛下自然已经驾崩!”
胡亥骇然惊呼:“父皇薨了?”
赵高微微点头,“定然。”
胡亥脸孔扭曲颤抖,曰:“你……你如何知晓?”
赵高起身行至胡亥面前,看着他惊恐之状,曰:“公子这两日可曾见过陛下?”
胡亥摇头,曰:“不曾,我数次去寝宫请安,皆被宦官阻挡,言陛下正在休息,昨日申时还遇周太医出宫,他与我说陛下恢复很好,若是不打扰恢复更快,让我这两日不用去请安,因此今日我便未去寝宫,方才听闻陛下已经痊愈,丞相令拔营归京……”
赵高曰:“公子难道就没有怀疑过?”
胡亥茫然,“怀疑?何来怀疑?”
赵高嘁曰:“此不过是李斯障眼法罢了,老夫这两日进宫探望也被挡在门外,据我所闻,陛下寝宫除开几位常年服侍起居之内侍宦官之外,就只有太医令周炯和几位随行太医每日入宫,其余人等皆不许出入,李斯自己都不曾进去,今日突然就说陛下康复,令拔营归京,此莫非有诈乎?更何况陛下至云梦便时有不适,在会稽郡足足修养月余才重新启程,这次生病前后更是近两月时间,此前已经连续数日水米不进,整日昏迷,众太医均束手无策,如此重病,难道区区两日就完全好转?”
胡亥虽然年轻,但并不愚蠢,联系赵高之语,又近两日行辕变故,心中已渐信七八分,因此脸色瞬间苍白几无血色。
赵高转身拿起案上帛书,曰:“此书乃是昨日巳时,陛下苏醒之后令高所书,陛下亲自验看并封印,内容老夫一清二楚,乃是令长公子与蒙恬交接兵权,速归京治丧。”
胡亥颤声问:“那老师为何还未送走?”
赵高曰:“陛下驾崩,却并未立储,二十余位公子,唯独给长公子赐书,此书送至军营,长公子一旦归京,必然登基为皇帝,公子贵为天家子弟,到时却无尺寸之地,除开显贵之身外别无他物,你可甘心?”
胡亥呆愣许久曰:“天子传位本该如此,明君知臣,明父知子,父皇崩驾却不封诸位公子,有何言之?”
赵高摇头曰:“不然,眼下大秦基业就在我手中,有此书在手,天下权势尽在掌控,或为人上,或为人下,或制人,或制于人,一念之间,岂可同日而语?天子之位公子也有机会,只要公子想要,高愿鼎力相助。”
胡亥惶然曰:“废兄而立弟,是不义也;不奉父诏而畏死,是不孝也;能薄而材疏,却因人之功,是不能也,三者逆德,天下不服,身殆倾危,社稷必乱,此乃天道,弟子怎敢违逆。”
赵高曰:“昔汤武杀其主,天下称义,不为不忠。卫君杀其父,而卫国载其德,孔子著之,不为不孝。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若顾小而忘大,後必有害;狐疑犹豫,後必有悔。唯有果断而敢行,鬼神避之,後有成功。望公子明白为师这番苦心,只有如此,公子才能大权在握,和陛下一样受天下万民敬仰。”
胡亥犹豫,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