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的独白:
很久以前,久到他还穿着校服,那校服是蓝白色的,是涤纶的料子,凑近闻,有塑料的气味。红领巾是劣质的薄纱,稍用力,就会扯出缺口。
他记得,那天。
那天学校的操场里,到处都是人。他们奔跑着,不知疲倦,任由汗水滴落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三五成群的,踢着球,那球已经有些漏气了,黑色的地方还掉了些皮。它在草皮上滚来滚去,渐渐扁了下去。
他面前走过一个女孩,梳着长长的马尾,头上带着一个塑料的卡通发卡。
她有粉色的书包,上面挂着没嘴的凯蒂猫。她有双红皮鞋,擦得很亮,鞋跟上有鲜红……那是血的颜色,那印子,随着她一步步踩在灰白的石子路上。
那印子,一长串。
尽头,是小猫躲雨的纸盒……
——
“一川。”
资料室里的咖啡色物体动了动,露出一头乱发,和一张极其苍白疲惫的面孔。很瘦,脸颊微微凹陷。眼睛里,布满血丝空洞无神。
“一川?”
那人慢慢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站起来,原地站了一会,就往外头走。
曹贺刑警队出身,现在是个副局。做事雷厉风行,不等一川清醒,拉着他就出外勤去了。
刑警队是个看本事的地方,所以……这个瘦弱的病秧子,自然也有他的用处。
“市中心高档小区云河别墅发生命案,报案人是一名近50岁的保姆,保姆今日上午十点半敲门,无人应答后,以备用钥匙开门,发现死者后报警。死者女性,25岁,叫郭静怡。非本市户口,实习生,在这里居住了六个月。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推测死亡时间为午夜十二点到一点之间。房门完好,无被破坏痕迹,客厅内有轻微搏斗痕迹。初步判断是入室抢劫,有财物损失。痕检和法医还在工作,之后会有详细报告。”
曹贺站在门口,打量着这扇防盗门。上下左右共计十二个锁头,由异形钥匙开启,破坏的可能性为零。午夜十二点单身女性开门,不是外卖就是熟人。
门口有一个摄像头,但指示灯已经熄灭了。曹贺爬上花坛,发现电源线断口平整,像是用刀片割断的。
“内存卡呢?”
“查过了,被人取走了。”
进门后,一川正站在客厅。他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一个地方,很瘆人,但……对曹贺来说,这是他在工作的证明。
“死者社会关系排查了么?”
“报告曹局,查了。死者郭静怡是江河集团实习生,安徽人,大学本科毕业。一年前来这里发展,父母都不在本市。这别墅是江河集团总经理程江河的。程江河今年四十五岁,有个老婆,叫何敏芬,在市一中当语文老师。有个儿子,叫程宇,在江河集团当业务主管。具报案人李大姐,就是那个保姆的口供,她一周来两次。据李大姐说这程江河包了郭静怡,已经六个月了,程江河一个月来一次,平时基本不露面,电话也不常打。而郭静怡平时很少出门,基本没有社交,兴趣爱好是网购、打游戏。隐瞒的很好,所以程江河的太太完全不知情。”
曹贺皱了眉头,思考案件的舆论导向。
“那程江河的不在场证明呢?”
“嘿嘿,非常充分,他一个月前去加拿大旅游,老婆儿子还有老丈人都去了。这会正在往回赶呢。”
曹贺带上手套,拿过电视机柜上的照片。郭静怡有着不错的外在条件,只可惜没走正路。
“你们继续排查,找找郭静怡的其他社会关系。”
一川钉在原地,声音很干,似乎很久没说话。
“找找她的猫。”
痕检是新来的,知道有这么个特殊人物,不由得有些好奇。
“找什么?”
“她的猫。”
曹贺点了点头,吩咐底下人照办。
痕检嘟囔了一句,有些不买账。
“他说有就有啊……才来了五分钟,能看出什么…”
曹贺没说话,只是瞥了一眼,那痕检就闭嘴了。
这时一边的报案人李大姐却说话了。
“郭小姐是有只猫的,白的,可她对它很坏的。”
那痕检脸上挂不住,转身就出去了。
曹贺看了一眼客厅,说了句。
“兴许死了,这里到处都是血。”
一川还站在原地,闭着眼闻了闻空气里的血腥气。
“没死,被凶手带走了。”
入室、杀人、带走猫…曹贺的眉头越皱越紧。
“有什么想法?”
一川动了动,身体很僵硬,他靠在一人高的巨幅油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