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落下,天光尚未彻底黑尽的时候,陆玄和邾长贵围坐到倾天观小院的桌前,桌上摆着一些菜肴。
有五香狗肉,有杀猪菜,有油炸的整鸡,有炭烤的鸭子。
邾长贵看样子是在过去的两年里被憋得不轻,嘴巴不带停,巴拉巴拉讲了许多话。
“你不知道,陆哥,你走之后,我一个人开发了许多有意思的玩意!”
“比如,带着牲口们玩?”
邾长贵嘿嘿一笑:“那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样。”
他手指了指被用作棋牌室的餐厅:“那里才是我打发时间最多的地方!我现在已经开发出了单人象棋,单人围棋,还有斗地主......”
陆玄的表情中露出了一丝惊奇:“单人象棋和单人围棋什么的我倒能理解,但斗地主怎么打?”
既当地主,又同时演三个农民,农民岂非轻而易举的串牌?
这对地主可不太友好了吧......
邾长贵摆了摆手:“这好办。”
“我自己做地主,让邾长富做农民。”
陆玄愣了一下:“邾长富是谁?”
“是我啊。”
一道和邾长贵一模一样的声音,但是以一种完全不同的语气,从他的喉咙里冒了出来。
空气忽然凝滞。
陆玄看着眼前神态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的邾长贵,身上的汗毛炸起。
......
安平山上,初春的夜色里带着一抹淡淡的暧昧。
可惜这暧昧只有阿星自己一人能够体会得到。
他坐在篝火旁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笑中还带着淡淡的满足。
因为此时此刻,篝火旁边还坐着身穿长裙的阿月。
岁月洗礼之下,昔年青葱的少女已经出落得越发美丽,像是月下的一朵芙蓉,清冷而纯洁。
时间是一种奇怪的东西,或者说,成长是一种奇怪的过程。
阿星有时候也会感到不解,明明他和阿月一起长大,明明两人在这仅有的一生里没有一天分开过,但他和阿月随着年岁的增长,竟然还是不可避免的生分了起来。
阿月越来越美丽,而自己和她似乎也越来越难以亲近。
以至于如今只是能和阿月坐在篝火下短暂的单独相处,都让他感到由衷的幸福。
“阿月啊,师父这两年忙得沾不着山上,今天怎么会突然那么有兴致,要挨个和师兄们谈话?”
在安平山上一晃也呆了好多年,范雎和孟尝君也已针对两个孩子的安置通过了气,阿星和阿月已经正式的拜范雎为师父。
阿月坐在月下,燃烧的篝火将她如玉的面庞照出一丝丝晶莹的红色,她低头想了想,轻声说道:“似乎是为了十年后的封崤大典,师父要让师兄们做些准备。”
阿星乐了一下,歪头想了想:“以前听陆道长说,每到重大的事情发生前,召开的那种动员叫什么来着的.......”
听到陆道长三个字,阿月清冷的神情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温柔:“誓师。”
“啊对对对!”
“师父是在带着师兄们做十年誓师!”
阿星挠着头憨笑,丝毫没有看出来对面女子眼中淡淡的怅惘与情愫。
而此时此刻,范雎的屋外,百里孟明和陈宝守在门口。
“老......师父搞什么啊,大家师兄弟一场,有什么话还不能一起讲,非得一个一个的说?”
百里孟明嘴巴里叼着一根杂草,和一旁的陈宝抱怨。
他对于师父把嬴坤先叫进了屋里的行径不是很满意。
陈宝高高大大,一身白衣,五官俊朗刚毅,只是眉眼组合之间,显得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
他对二师兄的抱怨并无什么感同身受。
“俺不知道耶!”
他挠了挠头,脸上露出憨憨的表情,但一句话戳中了百里孟明的痛处:“也许师父是更信任大师兄一点呢......”
百里孟明看了看陈宝真诚的神态,感到了切切实实的扎心。
片刻之后,嬴坤从屋里走了出来,表情淡淡的。
百里孟明低着嗓子问道:“怎么说?师父给你交代了些什么?”
嬴坤眼观鼻、鼻观心,表情沉稳得看不出任何东西:“没什么,只是大典将近,勉励我好好修行而已。”
百里孟明翻了个白眼,走进了屋里,看见范雎穿着那件万年不变的青灰长袍,清瘦驼背,坐在油灯桌旁。
“来,孟明。”
范雎的表情平静恬淡,配合着他的语气,仅仅是说了三个字,就如春风化雨,让人不自觉的想要追随与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