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经历一场动乱，城内百姓的生活彻底颠覆。

    原本热闹繁华的大街早已凋敝，行人稀零，两侧的商铺少有开门，即便有开门做生意的也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路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蜷缩在墙角，人已经死了，臭气熏天，却无人收尸。

    姜武这一路走来已见过不少这种暴尸荒野的惨景，这在之前，几乎不曾有。

    “大哥哥，行行好，给我点吃的吧，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冲上来，抱住紫衫少年的大腿，楚楚可怜地哀求着。

    已经十天没吃东西的紫衫少年于心不忍，从怀里摸出一小粒碎银子递给了才三天没吃饭的小女孩。

    小女孩先是瞪着眼睛不敢置信，而后生怕少年后悔似的猛然夺了银子扭头就狂奔而去，眨眼便消失在一条幽暗的小巷里。

    少年满心疑惑，她不应该说声谢谢吗？

    抬头间，少年发现青衣男子已经停下脚步，正等着他，便赶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你不应该给她那么多钱。”姜武继续迈开脚步，看似随意地说道。

    少年不理解，那一小粒碎银子约摸不到一两，并不是算多啊？

    对于这个锦衣玉食的少年来说，一粒碎银子微乎其微，可对于寻常市井百姓而言，这些钱足够数月生活开销了。

    少年不懂。

    “师父，我是看她可怜。”少年觉得有些委屈，自己没做错什么。

    姜武默认了这声师父，语气还是十分平淡；“天底下可怜的人很多，真要去管，你一个人如何管得来？你信不信，因为那一小粒碎银子，那小姑娘很快就会死。”

    少年猛然抬头，愣在当场。

    姜武脚步不停。

    少年很想回去看看那个小女孩为何会死，踌躇了半天，还是没有去，继续跟上姜武。

    不一会儿，前方墙角又出现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小姑娘鬼头鬼脑地朝这边张望，见是两个衣着华丽的有钱人，眼眸顿时一亮。

    可能觉得那个青衣男子是大人，不好招惹，她便盯上了后面的紫衫少年。待紫衫少年从旁路过时，她立刻哭着冲上来，抱住少年的裤腿，哀声乞求：“大哥哥，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如出一辙的事情，少年却没有像上次一样直接掏钱，而是抬头望着姜武，不知该怎么办。

    姜武却没有理会这件事。

    少年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掏了些钱出来，却不是碎银子了，而是几枚铜钱。

    小姑娘知道他怀里有很多钱，却只肯给几枚铜钱，顿时不屑了起来，一边嘟囔着真小气一边又把铜钱收下，跑进一条弄巷里。

    少年尴尬地笑了笑，默默离去。

    可没过一会儿，那名小姑娘却又领着一大帮子衣衫褴褛的小屁孩追上少年，将他团团围住，这个抱腿，那个扯胳膊，哭哭叽叽地乞讨，看似可怜，却没有几滴眼泪是真的。

    少年欲哭无泪，只得又掏出些铜钱，费了好半天功夫才将他们全部打发走。

    再次追上姜武时，姜武已在路边上的一个面摊前坐好。

    少年垂头丧气地问道：“师父，我不理解，为什么我给了他们一顿饭钱，他们却还要找我要明天的饭钱？我好心施舍，又不是欠他们的。”

    “哈哈……”姜武笑着将一碗阳春面推到少年面前，问道：“通过这两件事，你学会了什么？”

    “好人难做。”少年脱口而出。

    “那还要不要做好人？”姜武又问。

    少年愣住，低着头，双拳紧握，咬牙道；“要做，见死不救，我心里不痛快！”

    “很好，你合格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姜武的第一个弟子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姜武笑意温和。

    “弟子曹夏，拜见师父。”少年扑通跪地，连磕了三个响头，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泣不成声。

    “吃面！”姜武大手一挥，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是，师父。”少年抹了抹眼泪，端起那碗阳春面，猛吃起来，这个味道，他一辈子都记得。

    师徒二人都是武夫，饭量惊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二人跟前就堆了七八个空碗，看得面摊老板瞠目结舌，心想这两人看穿着打扮，也不似吃不起饭的人，怎么都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死人了，草堆巷那边又死人了。”

    就在姜武和曹夏准备吃第十二碗阳春面时，街道上开始骚动，有人惊呼，有人却不以为然。

    面摊老汉默默叹息，喃喃道；“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显然，死人已经成了这里的常态。

    曹夏举头望着草堆巷的那边，正是来时的方向，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