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杨晚照和李越安也在说话。
“是我多管闲事!现在想来,贞贞也好,姨妈也好,都不过是在装睡罢了。偏我非要叫醒她们,可不就叫她们恼了。如此也好,也好治治我这毛病。我总喜欢可怜别人,岂不知这也是一种傲慢!”杨晚照叹口气道。
“是他们来求的你,你尽了自己的心就行了。”李越安安慰她道。
杨晚照笑了笑,“我在侯府的时候,自个处境艰难,没有想着可怜自己,却时常可怜那些表姐表妹们。所以对她们的诸多冒犯,我都是当时生气,后面又原谅了。我总是想着,我与她们不同,她们是笼中鸟,她们是这个时代的牺牲品,所以对她们总是诸多宽容。我唯一忘了,她们可怜是可怜,可她们跟生活在底层的那些女人不同,她们也是既得利益者中的一员。她们不需要我拯救,甚至于我们要改变的时候,她们也会反过来抵抗,因为我们动的奶酪也有她们的一份。贞贞就罢了,她年岁还小。可姨妈她?她真的只是因为无力反抗吗?她是也不是。我们常说封建社会吃人,可吃女人的不止男人。我以前看新闻,有个标榜才女的女星曾云淡风轻的说‘借肚子‘,可见一斑,我还是太天真了。”
李越安叹了口气道:“就好比大鱼吃小鱼一般,无关男女,是人性,是利益,底层的男性何曾没有被吃。生活在底层的人,就是砧板上的肉,就看执刀的人怎么吃罢了。就跟战争一样,文明发展几千年,还不是依然存在。不过,我们不用悲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斗争,我们往前走就是。”
“你说的是。”杨晚照点点头表示同意,“爱生活,不要爱生活的意义。你说我是不是有点过于放飞自我呢?我在侯府的时候,想的可简单多了,那个时候我想的只是活着,然后安全从侯府离开。”
“人之常情罢了。”李越安说完笑了起来,“这是不是说明我做的不错?”
“是不错,希望你继续保持下去。”杨晚照眼含笑意道。她不是现在才参透人性,她只是对人总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或者说,她不想正视人性的黑暗,她到底还是个期待“温暖”的人。
李越安抓过她的手握住,认真的道:“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们一起证明吧。”
他没有说证明什么,杨晚照却眨眼间意会。不管以后如何,这一刻她愿意相信他,相信他们能携手白头。
县里的女子夜校,说是夜校,其实是下午上课。毕竟这里是古代,让一名女子晚上出来也不安全。女子夜校多在闹市附近,衙役们时常会过去转转,倒也没闹出什么事。且女子夜校并不止一处,而是设置了多处,方便大家伙就近上课。只有作坊里的夜校是真正的夜校,教的东西也比外面的多。杨晚照每次去上课的时候,都会在那住一晚。这也是为何宁瑶会反应那么多,她觉得无论杨晚照有没有做出格的事,光是“夜不归宿”这一项就很能叫人说道。
这天下午,杨晚照又到了作坊里,先是看了各个管事送来的月报,等看完了天也黑了,她便到了夜校这边。
来这边夜校上课的,多是作坊里的女工,也有住在附近的村民。一般这样的,都是有兄弟在男子夜校上课的,上完课一起回去倒也不怕。
杨晚照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没有灯,所以周围挂满了灯笼。为了节省开支,学生用的多是沙盘,夫子用的则是黑板。当然,黑板是杨晚照找人做的,也多是她用。她跟往常一样,教完算术后,就准备让学生们自习。
谁知她才出门,胡招娣就追了过来。
“夫人…”胡招娣鼓足了勇气才喊了一声。
杨晚照认得她,这位读书着实用功。每次她在上面讲课,她就坐的板正,瞪大眼听她讲。虽然功课做的并不好,但是着实认真,所以才让她记住了她。
“有什么事吗?”杨晚照笑着问她。
胡招娣红着脸道:“我有些问题想请教夫人你。”
杨晚照想了下,让她跟着自己到了她平时办公的屋子。
让杜若给胡招娣倒了杯茶,她这才开口问她:“说吧,什么事?”
胡招娣捧着茶杯,好半天才道:“我爹娘派人给我带信,说是给我说了个好人家。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好人家,但我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不想嫁人。我又怕,怕像我爹娘说的,这般拖着以后怕是难找到好的,也怕以后没着落?夫人,你是个有大学问的,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杨晚照想了下道:“不能,这种大事得你自己想清楚才行。”
“可,可我想不明白?我问梅梅,梅梅说让我回家看看。可我爹娘我清楚,我只要答应回去,我根本就做不了主。以前他们是没指望,现在我养的好了些,他们就想着把我卖个好价钱,我不愿意。”胡招娣说完后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她不敢跟别人说这些,她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这般大胆了,竟然敢跟人说父母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