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
还穿着寝衣未曾换回常服的皇帝正负手立在一个画架前。
画卷上笔墨未干,显然是刚作好不久。
苏云弦半扛着苏柒推门而入。
四下竟无一宫人伺候。
“陛下。”苏云弦空出手来作了个揖。
皇帝这才回头,看着两人,目光深深。
“辛苦了。”半晌后他才道。
苏云弦微微一笑,“应该的。”
然后一点不忌讳就把皇帝那根龙椅抽了过来,把苏柒压了上去。
苏柒额头狂跳,觉得屁股要着火了,瞪了苏云弦一眼就想站起来。
苏云弦似笑非笑,一面压着她,一面看向皇帝,“陛下,小柒她身体不好,借用一下您椅子?”
皇帝忽然一笑,“坐吧,朕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苏柒在苏云弦腰间狠狠一拧,抱拳道:“多谢陛下。”
皇帝走了过来,似平易近人,“怎么,不喊姑父了?”
苏柒默了默,没回答。
皇帝看向苏云弦,指着苏柒,“你瞧瞧,你这姐姐实在窝囊,明明心里什么都知道了,朕不提,她就甘愿当哑巴。”
苏云弦唇角弯弯,“是啊,她特怂,您多担待。”
“朕以为,苏家养出来的孩子不说作天作地,随时挺直脊梁是常规吧!”皇帝叹了口气,意有所指。
苏柒抿唇,从袖中取出那块信王大印,以及赵辛给她的玉佩。
喊了一声,“姑父。”
皇帝差点没直接平地摔下去。
苏云弦摸摸鼻子,“要不,你们谈,我回避?”
苏柒咳嗽了两声,脸上血色更少了,站起来,走到皇帝面前,捧着那俩东西,眸光黑沉,“其实,我不在意的,到底谁是我亲爹这种事情。”
“但,我也不能一直装傻下去,所以,姑父,咱敞开天窗说话吧!我,苏柒,到底是谁?”
皇帝摆摆手,示意苏云弦下去,苏云弦如释重负,一溜烟就跑了,还不忘把门关紧。
皇帝低笑一声,“跟着国师还能养成这般跳脱性子,还得是老苏家的种!”
然后终于,一双黑眸,沉沉又重重,落于苏柒身上。
他声线微微有些颤抖,“孩子,怎么伤着了?”
他以身相救,便是希望这孩子一点伤都不要受!
苏家,程家,太医院,那一帮子都是废物不成?他都醒过来了,苏柒却还这么病殃殃,且不过来同他禀告一声。
苏柒摇头,“不是伤,蛊毒发作了。”
她说着时,紧紧盯住皇帝,仿佛要从中看到什么。
皇帝瞳孔缩小一瞬,随后苦笑,“这个你也知道啦?”
苏柒闭了闭眼,“曲老头死了。”
“据说是李先生杀的。”
皇帝沉默。
苏柒继续道:“世间再也没有人可以救我了。”
皇帝终于眼圈微红,想要抱住苏柒的手伸出又收回,最后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不会的,朕一定会救你。”
苏柒却释然一笑,眼中碎了冰,溺了黑,“果然,果然李先生是在给你们做事。”
皇帝一怔。
苏柒轻轻一笑,咬破手指,在皇帝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一滴鲜血落到了那翠色玉佩之上。
随后,玉佩上缓缓显现出两个字来。
——玖元。
羲和帝姬,赵玖元。
苏柒吐出一口气,“所以,我是赵玖元对吗?姑父。”
皇帝指腹摩挲着扳指,显示着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姑父二字,从没这么刺耳过。
他幽幽一叹。
背转身子,目光落于那副画轴上。
画中仅有一个背影。
是一个执长戟的男子,金甲红缨,向着落日,意气风发。
“那是朕的四弟,赵长风,封号信,承亲王位。”
皇帝开始了絮絮叨叨的讲述,让当年那些故事徐徐被翻出,也让苏柒心中的蛛丝马迹逐渐连接,结成滔天大网。
网中的每一个人,都近乎窒息。
因为权势二字,不但蚀人心,还污浊了可以用来呼吸的空气,让置身天下的每一个人都无所遁逃。
“是的,你就是玖元,吾儿玖元。”皇帝重重吐气。
*
承宇十二年秋。
信王妃有孕,承宇帝下旨召信王、信王妃回京养胎。
西北军权,由一品天威上将军白舟暂领。
白舟看着姐姐姐夫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