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顿了顿抬头看向沈炼,他还是平时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道:“不就是一时官场朝前输于人后嘛,为师栽培你多年就只锤炼出这样脆弱的心性吗?”
沈炼肃然道:“徒儿不是怕斗输于谁,只是不再想受奸人摆布玩弄,不想再当他人手中之刀错杀忠良。徒儿想去江湖上过想过的日子。”
陆炳也正色道:“谁不想过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快活日子。却是想过便能过的吗?我们肩上这幅担子又是想丢就能丢的吗?你真以为处江湖之远真的无拘无束了。”
沈炼缓缓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陆炳道:“幼稚,那是先秦不是大明。况且你现在觉得奸臣当道就要隐逸遁去,那倘若人人都学你一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了,那主子身边不就只剩下奸臣环伺,这朝廷上下里不就越来越烂了吗?”
沈炼闻言顿了顿一时却回答不上来陆炳的话。
陆炳又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管走在哪里都是一样。民间有俗语道‘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身处天子帝都还是读书明理的人居多。等你真的浪迹江湖时见到的不公和残忍只怕会要更多。
在其位当谋其政,你尚很年轻,往后崎岖坎坷漫漫长路才刚要开始呢。这命运你躲不了,我也一样躲不了。”
沈炼低头缓缓道:“可是徒儿现在心中不定心有迟疑,如此办差只怕早晚会冲动行事。”
陆炳冷然道:“这世间的风雨岂会因为你自己脆弱,就去不吹打你了。也罢,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
沈炼道:“师父请讲。”
陆炳缓缓道:“你可知道,严世蕃盯上了流儿吗?”
沈炼惊怒道:“什么!?”
陆炳道:“陆流区区一个锦衣卫副千户,杨继盛一案不过是协同你办差,凭她的官职即便是我的弟子,也不该劳动严世蕃亲自请旨拔擢。此人荒淫好色是出了名的,白玉杯、美人盂此类传闻比比皆是(这个东西有点恶心就不解释了,大家自己百度吧)。他虽是一目而视,眼中的贪婪却难以掩盖,必然是不怀好意心有鬼胎。”
沈炼闻言一时方寸大乱,盛怒道:“若那严世蕃真有歹意,徒儿即便拼着一死也要宰了他!”
陆炳道:“现在还想遁迹江湖吗?是锦衣卫的官职更能护住你师妹,还是一个浪迹天涯的江湖武人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任你武功再高能以一敌百,可能以一抵挡千万吗?俞大猷武功之高天下无二,却凭他一人能剿灭倭寇吗?”
沈炼道:“徒儿知错了!”
陆炳道:“你少年侠义心中热血,这些都不是坏事,但是还要多磨心性日后才能担当大任与旁人分庭抗礼。面静如水只是表象,其心如渊才叫城府。
沈炼点头道:“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陆炳见他心中坚定了不少,心下思索了一下又道:“不过这许久时日以来你确实辛苦了,放你去江湖上疯一疯倒也可以。正好也顺便避一避这京城顺天府的风波,你就带上流儿一起吧。”
沈炼闻言大喜过望,陆炳又道:“你现在已是代职锦衣卫指挥佥事,有自主办案之权可便宜行事,我就给你个差事去南方一段时日吧。”
沈炼压住心中兴奋想保持表情沉稳,嘴角却还是微微上翘了些许,他问道:“敢问师父是什么差事?”
陆炳看出沈炼欢喜,心中暗笑缓缓道:“正好俞大猷前不久给朝廷上了一份奏疏,言明他‘俞家军’现在军饷粮草供应不及,他又给我了封私信请我在朝中多多帮他争取些军需供给。
他在军中与右副都御史赵文华很是不睦,这赵文华是严嵩和严世蕃的人,严家自然也会为难俞大猷。现在朝廷好不容易结束了多年与北面的蒙古鞑靼的战事,孛儿只斤·俺答请求与我们通贡互市。北方既然安定,那东南剿倭便是国家的重中之重。我不日就会上疏为俞大猷争取军饷粮草。你就先去俞大猷的军中监管军需粮饷吧,胡宗宪那里我自然会打招呼。”
自水月山庄之事后,沈炼已经七八年没有见过俞大猷了,陆炳倒是与其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他二人同朝为官又都是当世武功的绝顶高手,自然惺惺相惜交情匪浅。
沈炼想到能暂时离开顺天府,还能见到昔日故交讨教俞大猷的神功,带着师妹一路南下在军前为国效力,心中十分开心当即便应下来这份差事。
沈炼道:“师父放心,徒儿必然不负所托。”
陆炳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你顺道替为师去办一下。去俞大猷那里并不着急,你可带着你师妹一路在江南好好玩一玩。”
沈炼道:“请师父吩咐,徒儿一定全力办好。”
陆炳道:“并不是什么大事,替为师去拜寿而已。你知道主子是先帝的堂兄弟(之前提到的明武宗朱厚照),本不会继承大统,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