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莹月提着裙摆想要快步穿过长廊,可腿脚好像有些不听使唤,后面跟着的小丫鬟一脸担心。
“小姐,您身体虚得很,可别跑那么快……”小丫鬟忍不住劝道。
跑得太急,胸口又憋得慌,沈莹月觉得有些发晕,不由自主放慢脚步。
就在她身体发软,快要倒下去的时候,小丫鬟快步上前扶住了沈莹月的胳膊。
她额头上的汗珠细细密密,面色惨白,往日里红润的嘴唇更是一丝血色都没有。
纵然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但是她心中烧着一团火,似乎要将她挫骨扬灰……
沈莹月一只手握紧丫鬟的手,另一只手扶着廊下的柱子,稍稍喘口气,看向院子中的花草树木。
盎然的绿意,一改冬日里的死寂沉沉。
小丫鬟掏出帕子,帮蹙眉发呆的沈莹月擦去汗水。
“小元……”沈莹月轻声唤道。
“哎,小姐有什么吩咐?”丫鬟问道。
沈莹月良久才缓缓说道:“走吧,扶我去小佛堂。”
她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深吸几口气,迈步前行。
小元不明所以,只得听命行事。
作为刚刚提拔上来的一等丫鬟,虽然对服侍小姐的事情早已烂熟于心,但是想要成为小姐肚子里的蛔虫,她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沈莹月走在前面,小元低着头跟在后面,她其实特别心疼自家小姐。
十日前,小姐掉进芳华阁院子里刚化冻的鱼池。
被救上来之后,她连着几日高烧不退,除了大夫开的药,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
前天好不容易烧退了,这两日沈莹月一直躺在床上,醒了就喝几口寡淡无味的小米粥,默不作声呆呆望着帐顶。
前些日子她还不是一等丫鬟,落水那日没有跟在小姐后面。
小姐都是快及笄的大姑娘,怎么会像三四岁小孩似的,一不留神就掉进鱼池?
老爷常年戍边,夫人根本指望不上,忠勤伯府里,只有沈老夫人一个能做主的人。
沈老夫人每日过来两次,询问小姐病情后,在芳华阁里略坐一坐,便回到崇德堂诵经念佛。
这些天,白日里几个丫鬟衣不解带,夜里轮番值守。
而今日一大早,自己提水给小姐洗脸,竟然从粗使丫鬟,莫名其妙地被小姐提拔成贴身服侍的大丫鬟,工钱也涨了一倍……
“小元,你在这里等我!”沈莹月跨进崇德堂后院的宝瓶门,吩咐道。
“是!”小元站定。
崇德堂后面的屋子是沈莹月祖父的书房。
沈莹月隐约记得三四岁的时候,祖父沈阔经常带她来这里,还亲自教她读书识字。
原本还有一块匾额,祖父说过,上面“翠庐”二字是当朝书法名家王邑题写,如今匾额已不见影踪。
自打十年前祖父去世之后,“翠庐”便被祖母改成了佛堂。
环绕在屋子周围的翠竹,全都换成名贵的花卉,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用这些花来点缀造型古朴简单的屋子,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沈莹月边走边回忆,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刚才跑得急,沈莹月的胸腔和喉咙像是有千万根尖刺,扎得她每喘一口气都像在受酷刑。
离门槛还有几步,从屋中飘出的檀香袭入沈莹月的鼻端,又顺着鼻腔直冲脑门,沈莹月下意识想要捂住口鼻。
她强忍住胃中的翻江倒海,抬脚跨过门槛,几息之后,她才慢慢习惯这里浓重的味道。
“祖母!”沈莹月轻声对跪在蒲团上念经的沈老夫人唤道。
身穿湖蓝色银丝牡丹团花褙子的沈老夫人沈严氏转过头,眸中的错愕转瞬即逝,取而代之全是欢喜。
“哎呦!月儿!我的乖乖!”沈老夫人停下手中拨弄的串珠,扶着于妈妈的手臂站起身来,眸中闪着泪光走到沈莹月。
“我的宝贝孙女,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沈老夫人见沈莹月依旧紧紧抿着唇,她心里升起一丝疑惑。
儿子沈轲常年不在家,这府里正经的主子拢共就三人,沈莹月与她这个祖母的关系,要比寻常祖孙更加亲密。
沈莹月才刚刚能下床走路,就迫不及待地来到崇德堂找她这个祖母,可见这孩子对她十分依恋。
“祖母,我一直在床上躺着,实在烦闷,今早起来吃了小半碗粥,身子已经大好了,便来寻祖母……”沈莹月压抑住心中的波动,尽力让自己语声平静。
“好!好!好!”沈老夫人连连称好,拍着沈莹月的手,喜极而泣道,
“菩萨保佑!也不枉我日日夜夜为你诵经祝祷,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日你父亲凯旋归来,我该如何向他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