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知遇之恩,让罗庆全在感动的同时,又多了更多的愧疚。
因为罗庆全自己知道,其实他真没有多么爱民。
尤其是当上西陵市委书记之后,为了更好更快地融入到权贵圈子里,他甚至默许了几件残民的事情。
比方说,朱启明鲸吞私营砂石场的事。
没有他这个市委书记的默许,真以为国家设定的监管制度是虚的吗?!市纪委不能查你朱启明?!
而这种残民之事,是关主任最为痛恨的。
一想到自己在欺骗一位老人,还是位一心为公、对自己恩遇有加的老人时,惭愧之情真的难以抑制。
罗庆全在这种感动和愧疚之中,做了一件他这辈子最为正确的事情。
他决定把自己在西陵市犯的错误,有选择地向关主任汇报一下,以减轻自己强烈的愧疚心理。
罗庆全再是官迷,但让他利用自己恩人的政治生命来延续自己的政治生命,他做不到。
那可是四年的省人大主任啊!
“老书记,我还是来您府上吧。有点事情要直接向您汇报,您听完之后再做决定可好?”
说完这番话,罗庆全决定接受命运的安排,等候老书记的决断了。
“嗯!电话里不方便说的话,你就过来嘛!刚好,我这里也发现了些新情况,你需要引起警惕。”
听着老书记温和的声音,罗庆全心中阵阵酸楚难以抑制。
他放下话筒,看着窗外璀璨的灯火,感受着那灯火里的温情,眼角有泪流出。
罗庆全找来自己的专车,上车之后,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神情也重新变得严肃坚定起来。
他放下车窗,清凉的夜风吹去了他身体上燥热,也让他柔软的心重新变得坚硬起来。
就当作是不让老书记伤心失望,今晚的思想汇报也必须是有选择的。罗庆全暗自决定,就把朱启明的事情有选择地向老书记做个简单的汇报吧。
关主任没有在书房里接待罗庆全,而是选择了在小院里,在葡萄架下。
灭蚊灯已经熄灭了,月色,夜风,藤椅、清茶,确实是个谈天的好所在。
只是谈天的两人,脸色都很不好。
关主任的语气有点冷淡,也有点生硬,“这么说,朱启明的那些事情,你基本上都掺和进去了?”
罗庆全的神色很坦然,他看着关主任的眼睛,看着他眼底那连夜色都遮挡不住的失望,摇了摇头。
“我要是掺和进去了,以刘广林的手段现在也查出来了,您肯定比我自己还要早知道。
但我没有。
我在朱启明这个人身上,犯的最大错误,就是姑息和纵容。
老书记,当领导的,有时候沉默就是犯罪!”
关主任细细品鉴了一会儿这句话,不由得深以为然。
诚然,人在官场,有很多的不得已。
就朱启明那个强势的连襟,一般干部很少能扛得住他的压力;而且,特大工程里面的利益盘根错节,哪里就能少了各种交换的?!
干部威信,往往就在这些看似平等的交换之中流失的。
所以,就自己接到的相关材料来看,最起码,罗庆全这个人在经济上是清白的,这一点没有给自己丢脸。
这也是关主任今晚想要用自己今后四年的人大主任,来确保罗庆全省长大位的一个出发点。
毕竟,没有多少干部能经受得了几亿、十几亿金钱的诱惑。
但是,就好像有些孩子经不得夸奖、一夸奖就要翻天一样,罗庆全这个人也经不住他来夸。
想到这里,关主任索性板起脸,声音冷硬地质问起罗庆全来。
“你可不仅仅只有朱启明这点事。西陵市递上来的材料显示,你对整个西陵市的党建生态都做了相当程度的破坏。
一个幼儿园教师,十一年里从什么也不是,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到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高位。
更为荒唐的是,分管的还是组织部门的主体业务——干部处。
这是个没有二十年经验的老组工根本玩不转的位置,你怎么就放心让她上去的?”
说起幼师田泉泉,这人可真是罗庆全的鼻梁骨,碰不得!
一碰之下,不是流泪就是流血。
“老书记您的这个批评我不接受。”罗庆全低下头,声音急促地解释,“人有好恶之心这不假!
可是,我提起来的这个干部,工作十多年了从来没有犯过错误。
这一点您很清楚,在如今遍地改革的时代,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个干部!
正是考虑到组织部干部处需要稳妥的干部来管,我这才把她从统战部部长这个位置上给调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