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老夫年六十,策马且扬鞭。
余寿尚期百,垂名何必千。
黄鸡嫌旧调,病树有新篇。
散又培桃李,心宽不羡仙。
话说宋江闻听关胜死讯,只惹得心痛病复发,登时喷一口血出来。左右宋清见状,忙来抚背摸胸,顺气理息,许久才缓过劲来。当时还有昨夜吃醉酒的朱仝在彼,见宋江这般,只得宽慰道:“哥哥莫要过于哀伤,关将军一生忠义,虽身死亦留英名于世间。”宋江微微点头,长叹了一声:“只是关胜兄弟小我几岁,不想竟遭此厄运,走在愚兄之前,实乃天妒英才。”正说间,亦有吃醉酒留下的吴用、朱武二人走进屋内。就见宋江面色惨白,心中已然明了。吴用拱手道:“哥哥,逝者已逝,当下需先养好玉体,与国家效力才是。”宋江听闻此言,哀叹道:“如今见许多老兄弟接连离世,心中不免伤怀。我已年迈,只怕再无精力料理国事,也想与陛下告老还乡。”朱武听闻大惊失色,赶忙劝道:“哥哥何出此言。哥哥威名远扬,梁山众兄弟皆以哥哥做榜样,此时若哥哥离去,众兄弟纷纷效仿,这诸多事务如何处置?”宋江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疲惫,叹道:“吾意已决,军师不必再劝。这朝堂之事复杂多变,我已心力交瘁。”这言罢,一直沉默的宋清开口道:“兄长一生操劳,如今确应好好休养。且随小弟回家乡养老,安享晚年。”当下不表。
不一月,宋江在朝堂上与天子表明归乡之意。出班拜倒,起伏奏道:
“臣虽有战功,不敢独揽,上下齐心,承蒙皇恩浩荡,做得一任朝官,实乃万幸之极。如今算来,已然二十二年有余。待臣静心之余,思前虑后,有告老还乡之意,请圣上恩准!近伴君生涯,承蒙圣上器重栽培,给臣甚多,臣深表君恩,没齿难忘。万幸不曾有负圣望。一受治国之重任,承文臣之位;二固边庭之安危,做武官之责。虽得天下太平,然其中不乏谬误。实乃臣之态度不正、才疏学浅所致。万赖圣上治国勤勉,不至兴落,数度容忍,给足颜面。如今回想,实在汗颜凉背,甚感悔之晚矣。正所谓:‘君未问责,臣应知耻。’再者,臣已年迈,不堪重用。故引咎辞职,以镇朝纲。俗语云:‘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天子亦有招贤纳士之实。微臣只求让贤,恳请圣上批准告老还乡蚍蜉之愿。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子闻奏,心中不定,乃曰:“爱卿何出此言?想来正是爱卿当年一力成从龙之功,朕心念之,不曾忘得。如今做得殿前都太尉等大小职务,皆勤勤恳恳,何来失职一说?想来二十余年,大宋国兴民旺,皆赖爱卿与众文武之能,朕不敢独占其功。还望爱卿老骥伏枥,与朕同为家国担当,不必推辞。”宋江再三恳求。天子问曰:“只是爱卿此去,谁可堪当重任?”宋江道:“文臣有殿前太尉宿元景、陈宗善可一力当之;武官自有李纲、卢俊义、岳飞当之。”天子这才准奏,又念其有功,并赏赐众多金银财宝,颐享天年。宋江山呼万岁,拜谢天子。
再说宋江奏请了圣旨,告老还乡。当部下军将,愿为军者,报名送发龙猛、虎威二营收操,关给赏赐,马军守备。愿为民者,关请银两,各各还乡,为民当差。部下偏将,亦各请受恩赐,听除管军管民,护境为官,关领诰命,各人赴任,与国安民。
宋江分派已了,与众告别,自引兄弟宋清,带领随行家仆二三十人,挑担御物行李衣装赏赐,离了东京,望山东进发。宋江、宋清在马上衣锦还乡,回归故里。离了京师,于路无话。自来到山东郓城县宋家村,乡中故旧,父老亲戚,都来迎接。宋江回到庄上,先祭拜了亡父并祖宗排位。宋江痛哭道:“数十年不曾祭祖,宋江不孝,只道是:忠孝难两全。”不胜哀戚。宋清道:“哥哥不必伤怀,小弟早与父亲宗祖灵前说了,说是:‘公明哥哥为国家出力,不能祭祖,虽是不孝,原为尽忠。’后来老父亲托梦与小弟道:‘你兄弟正是光宗耀祖,怎能怪罪?’其中不乏赞赏。”宋江听了,心中宽慰许多。
当时家眷庄客,都来拜见宋江,宋清之子宋安平也在。庄院田产家私什物,宋清打理得当,整置得齐备,亦如旧时。宋江在庄上宴请乡亲父老。州县官僚,探望不绝。是日,本州官员,亲邻父老,宾朋眷属,尽来见面。宋江亦思念玄女娘娘,又做了几日道场。次后设一大会,请当村乡尊父老,饮宴酌杯,以叙间别之情。次日,亲戚亦皆置筵庆贺,以会故旧之心。礼尚往来,数月不曾断绝,都不在话下。
冬去春来,宋江自在家中养老。忽一日,家中小厮来报:“保定府指挥司统制朱仝来访。”宋江闻是故友兄弟,大欢大喜,忙请入内。当时朱仝入内来拜见了,宋江道:“兄弟怎地到此?”朱仝道:“北境边庭有西夏国调兵遣将,不知意向如何,天子怕西夏图谋不轨更有李纲等举荐,教小弟望边境镇守,以求国泰民安。只怕日后难见兄长,所以今日特来与兄长辞别。”宋江道:“原来如此,兄弟又可建功立业,吾心甚慰。”当下教人设宴管待,又与小厮道:“且去陇上唤四郎父子回家。”